Take A Byte. Free Your Mind.

Janelle Monáe在《Dirty Computer》首发双单曲之一“Django Jane”的音乐录影带中惊喜又适时地致敬了第90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普通女人》：镜子被置于双腿之间，遮挡隐私部位的同时正好映射出注视镜面的自我。由此可引申出的性别自由、身份认同、性向自由、（黑人）女性权利等关键词纷纷在专辑其他单曲及MV中得到呼应和深化：“Make Me Feel”里与Tessa Thompson出双入对、弯直不明；“Pynk”歌词的委婉暗示或MV中仿似女性性器官的粉红造型；“I Like That”根本就是有关自我肯定的R&B宣言…… 以上种种顺利解释Janelle Monáe时隔5年之久的第3张全长专辑为何没有接力《The Electric Lady》成为她大都会史诗的收尾篇章：大都会概念系列第6、7章终会有解锁的日期，但Monáe决定先将诞生于首专《The ArchAndroid》之前的那些从始至终根植于内心的私人情感和诉求梳理整合为新作。

“Django Jane”MV与《普通女人》用意明显的交集

创作视角的对焦范围（其实是从科幻机器人世界拉回到现实）、直白化表达语气（歌曲更具亲和力的流行乐光泽）之后，Monáe成功制造出值得玩味的音乐与文本反差：一边享乐一边自省，在歌舞升平中伸张自由、呼吁平等。The Beach Boys的Brian Wilson在同名开场曲用曼妙合声制造了沉浸式包围感，让听众（在Monae的解析中，也就是每一台dirty computer）在不被惊醒的情形下与云端中心相连，Monáe的女中音娓娓道出专辑标题含义：每一独立个体都是CPU，大脑上传、下载、发送和传输各类信息，每个人就是一台dirty computer。其相关的机械人格呼应了前作的主角——女机器人Cindi Mayweather，也证明新专辑和前作们并非毫无联系，反而更像是大都会故事的番外篇。马丁·路德·金引述《美国独立宣言》第二段的讲话开启了充满80年代New Wave色彩的“Crazy, Classic, Life”，甚至合成器纤细又清亮的音色都和Prince的“Let's Go Crazy”相似，算是专辑里又一处Prince遗产，也奠定了专辑明快的流行基调。“Crazy, Classic, Life”、“Take A Byte”和“Screwed”构成了专辑的第一波高潮：在极其流畅的旋律倾泻中拥抱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欢愉，且几乎都能寻觅到Prince给予歌曲的“指导”——不仅在音乐编排方面（尤其吉他与合成器）还有精神上的享乐与自由。也不必惊讶在“Screwed”里面找到《SUCKER》时期Charli XCX的影子和Daft Punk的机械人声影响，而“Screwed”的hook又引出了下一曲“Django Jane”：为配合这首说唱交响独立自主的题材，Monáe刻意让rap时的嗓音听上去更加强硬，在这份女英雄声明中，queerness和blackness不再需要遮掩。歌曲内容的连贯性在这张非概念专辑里一直很明显：“Django Jane”里才唱到“paint the city pink”、“let the vagina have a monologue”，下一首“Pynk”就明目张胆地在音乐和视觉上不遗余力地呼应：女性的呼声应该被更广泛地收听，无需设置话题的禁忌。在合成器的脉冲式律动中迎来专辑最简洁的“Pynk”。尽管Grimes只做为背景合声出现，但她的影响显而易见：主歌的演唱方式根本就是Grimes附体。尽管在配器上略显单薄，但过耳难忘的旋律仍然拯救了Monáe不算惊艳的极简尝试。最先曝光的“Make Me Feel”令人重回Prince辉煌的80年代，在和Prince合作了“Givin Em What They Love”之后，她名正言顺地致意起自己的“灵魂导师”，Prince生前给予Monáe关于这张新专辑的提点也都用在了刀刃上。结合这首歌类似于《黑镜》第三季“圣朱尼佩罗”的MV来欣赏：新专辑是不是大都会的最后两章都无所谓了，她想要展现的主题是隽永的“欲望和自由”。总体来说，《Dirty Computer》的亮点都集中在上半张，但下半张也并非毫无可听性。“I Got The Juice”的拉丁律动拉开了歌词尺度，而“Pynk”与“I Got The Juice”对女性身体与性的书写，不正是曾经Madonna在几乎和Monáe同龄的阶段所做的？Monáe在完美调和了R&B和trap节拍的“I Like That”里包揽说与唱的全能表现也令人印象深刻。尽管作为收尾的两曲“So Afraid”、“Americans”并未高明到哪去，但至少及时止住了高开低走的颓势（正是上一张《The Electric Lady》最明显的缺陷）。不断展示个人脆弱和软肋的“So Afraid”呼应了第一曲“Dirty Computer”提到的内容并加以提炼：人都有bug和不完美，但每个人也正因此才独一无二。模拟教堂管风琴演奏的合成器几乎照亮了整首歌的后半部分。有了这一铺垫，结尾曲“Americans”也得以减少一丝呼吁性质过浓的尴尬。

“Pynk”是对女性身体、欲望与权利、自由的赞歌

没有承接前作的故事内容，但纵观《The ArchAndroid》《The Electric Lady》和《Dirty Computer》，标题无一不带着统一的科技／科幻味，且都在冰冷又充满幻想的表象之下涌动着映射现实社会的温热血液。跳脱出借力打力的大都会主题科幻寓言之后，《Dirty Computer》处处透露着直面周遭环境的勇气和锐利，无论Funk、Hip-Hop还是电子乐，都在自由与享乐的精神统领下点亮舞池灯光。相较于前两张专辑，Monáe稀释了与科幻主题相匹配的音乐编排上的锋芒，却更好地拥抱了令人身心愉悦的流行乐，将阅读式概念专辑去繁就简后做出了她个人目前为止最令人想跳舞的唱片，用色柔和，言辞却不模糊。况且在《Dirty Computer》的音乐或短片电影《Emotion Picture》里，她的表现都散发出不折不扣的巨星魅力（至于能否在排行榜上获得巨星待遇完全是另一回事，即便没能被更多人喜欢问题也不在Monáe身上）。这张边跳舞边赋权的第一人称软科幻流行，是今年截至目前最掷地有声的独立宣言，正如她在“Crazy, Classic, Life”中所唱，she's “young, black, wild and fr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