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Are You Trying To Prove Now
1983年初,伴随着朋克一代开始步入社会,硬核朋克这种激进的音乐形式也开始失去它的热度。在受到硬核音乐猛烈的冲击过后,这些刚刚从大学毕业的青年们开始对其单调的形式和审美趣味出现疲软。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全然放弃对地下音乐的喜爱,某种激烈的变革正在诉求之中。来自英国的后朋克乐队诸如Gang of Four 和 The Fall 对此提供了某种启发。一种有别于硬核朋克的全新的音乐正初露锋芒。
Big Black无疑对这种新音乐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不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令人耳目一新——纷乱,嘈杂,残忍,厌世—— 一切都与传统的认知相对峙。Big Black把后朋克与硬核音乐多年来积累下的审美趣味提纯,并将之融入到带有工业质感的极端的视听效果之中。可以说,没有任何一支乐队像Big Black那样将声音打造得如此苛刻,他们拒绝模仿别人也拒绝被人模仿,每一张唱片都力求令人头痛。
Big Black不仅将它的音乐推广给全世界,同时也将一个人推向前台。此人不仅仅在二十世纪最后二十年中一次又一次的将地下音乐重新定义,同时也将其智慧,暴躁,直言不讳,充满正义感的性格让世人熟知,他就是Steve Albini。
事实上没有语言能够准确的概述Steve Albini的人生信条,唯有Big Black的音乐。这是一支富有道德感与普世价值的乐队,他们的守则在乐队的现场专辑《Pigpile》中有过明确地表达:“给每个人应有的尊重,避免自己被虚荣和野心操控,尽可能多的掌握音乐创作的每个环节,不使自己被商业利用”。乐队坚决与主流和商业摇滚对立,他们自己策划演出行程,独立发行唱片,并在适当的时候主动解散以避免重蹈传统摇滚乐队的覆辙,其行为对独立音乐的审美产生了重大影响。
Steve Albini一板一眼逐字逐句地用实际行动兑现着自己的承诺。为如何表达的更加直率自由给出了一套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标准。
1962年,Steve Albini 出生在加州的帕萨迪那,父亲是一位野生动物学家。12岁那年因父亲工作的原因举家迁往蒙大拿州的密苏拉。童年时代的Steve骨瘦如柴但却聪明过人,小小年纪就带着一副眼镜。高中时代的Steve基本没走过什么桃花运,朋友也很少。大多数时间是在类似于M-80s之类的汽车电影院里孤独地度过的。
上高中时Steve通过 《Rolling Stone》 和 《Creem》 之类的音乐杂志了解了朋克文化,开始痴迷Suicide,Ramones和The Stooges等乐队。他曾说过:“朋克音乐为像我这样的麻烦人士打开了一扇大门”。
1979年,高中二年级的Steve在一次骑摩托车的过程中被一辆汽车撞倒,大腿骨折的他不得不在家中休养,也就是在此期间他开始在病床上练习弹奏贝斯。
1980年,Steve考入西北大学,一个人搬到了距离芝加哥不远的埃文斯顿。此时的硬核朋克运动正如火如荼,Steve也积极地投身于此。他经常关注《Chicago Reader》等杂志对朋克运动的报道,去看The replacement, Husker Du,Dead Kennedy,Flipper等硬核乐队的演出。与此同时他开始疯狂的痴迷于一支名为“Naked Raygun”的芝加哥本地乐队。在一次采访中Steve曾说过“我近乎虔诚地去听他们的演唱会”。
西北大学时期的Steve曾一度致力于校园电台事业,他企图通过电台在学校里推广朋克摇滚。不过这个由学生会管辖的电台通常都是播放一些抒情歌曲或者老摇滚,这与态度激进脾气又火爆的Steve的三观严重不符——“那些学生会管理员都是他妈的主流电台想要的笨蛋”。
与此同时Steve也给一份名为 《Matter》 的芝加哥报刊中的一个讨论争议话题的专栏 “Tired Of Ugly Fat”投稿,发表自己对当地音乐形势的看法。在文章中他大加赞赏诸如:Scratch Acid,Meatmen,和Swans等新兴的噪声乐队。很快,Steve新颖的观点和直言不讳的性格引来了音乐界人士的关注,当地的地下摇滚圈也因此分成了态度鲜明的两派,一边认为Steve是从未有过的天才,另一边则把他贬为不值一提的狗屎,而他接下来的行动则赏了那些不看好他的人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1981年春假, Steve用半打啤酒从一个朋友手里换来了一台二手的四轨录音机并开始在家里录制自己创作的音乐,也就是EP 《Lungs》。 专辑受到后朋克乐队the cure,killing joke的影响,表现出一种冷漠, 阴暗,自恋的气质。专辑的歌词则讨论了诸如死刑,虐童等之类的敏感话题。在录完《Lungs》后Steve决定成立自己的乐队,尽管当时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乐队命名为“Big Black”。关于乐队的名字他曾解释说:“有史以来所有关于恐惧的图像以及孩子们最害怕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巨大并且黑暗的”。(这显然是西方人对恐怖的认知)
Steve把录音带拿给音乐制作人Jon Babbin,后者刚刚为了给自己新组的乐队“Effigies”出唱片而创建了一家独立厂牌“Ruthless Records”。Jon Babbin非常喜欢Steve的音乐,他将《Lungs》刻录了1500盘并打上Ruthless Records的Logo。每一盘磁带都附有一件小赠品,包括发卡,避孕套,胶皮玩具,李小龙的照片等等。
1982年Steve通过朋友的介绍认识了Naked Raygun的贝斯手 Jeff Pezzati,头一次见面Steve Albini便给Jeff Pezzati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ezzati曾回忆说:“他(Steve Albini)对录制唱片从头到尾的每一个流程都一清二楚”。Steve劝说Pezzati加入自己的乐队,Pezzati欣然接受。 “我清楚的记得他当时什么感谢的词儿也没说,但是喜悦之情却溢于言表,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乐队去演奏他自己的东西了”,Pezzati回忆说。
而乐队的另一位吉他手Santiago Durango原本是Steve Albini的邻居。一天,当Steve和Pezzati正在公寓中排练的时候刚好被住在楼上的Durango听到,当时Durango正在家中收看橄榄球比赛,排练的嘈杂使他无法听清电视的声音。于是他来到楼下拜访了这两位麻烦的邻居。Durang大学时代主修医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名医生。然而在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则深藏一颗叛逆之心,私底下的Durango是一位颇有经验的吉他手,他大学时期曾疯狂的热衷朋克摇滚并且同Steve一样是Naked Raygun的死忠。命运鬼使神差的把三个志同道合的人攒到一块,Big Black正式成型。
在录制 《Lungs》 时Steve Albini就发现了鼓机的优势——强劲而稳定的节奏——与自己的音乐理念不谋而合。此时的Big Black使用了新型的鼓机“E-MU”取代了“Roland TR606”。新鼓机虽不如606富有力量感,能提供一个沉重的鼓点,但是它的可调性与强大的编辑功能,丰富的节奏型正好给创作力大爆发的Steve提供一个良好的支持。这一点在《Songs About Fucking》中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在录制新专辑之前,Steve等人一直想改变乐队的声音,他们试图把专辑《Lungs》在音响效果上的某些动机发扬光大,使之成为更加极端的音乐,不过尝试之后的效果都不太理想。Durango回忆说:“中断和争吵是我们那个时期做的最多的事,我们努力地想弄清楚我们正在做的这些尝试是否值得”。不过,企图改变的强烈意愿最终赢得了胜利,乐队找到了他们的方式,通过对金属效果器的探索,Steve得到了一种标志性的具有强烈金属质感又不同于传统重金属摇滚的声效,这种嘈杂的,尖锐的,仿佛一千个工厂里的车床同时启动般的声音是摇滚乐有史以来的首次亮相。在此之前,任何一个自以为是的极端乐队都不曾把声音弄到如此的令人惊讶,Big Black结结实实的做到了这一点。同时也标志着朋克与工业音乐的首次结合。
《Songs About Fucking》是Big Black 的最后一张专辑,毫无疑问也是他们最成熟的一张专辑。与之前的专辑所不同的是,乐队并没有肆意的挥霍噪音,毫无保留的发泄他们的非理性思想。而是表现得相当克制,极具整体感。每一首歌都有血有肉有骨。编曲非常流畅,每首歌的歌词都似乎在暗中呼应一个相同的主题。在爆发之中又有一种节制的美感。
专辑的第一首 《The Power Of Independent Trucking》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奏响一阵急促的吉他Riff的同时, Steve Albini 用略带焦虑的嗓音念出一连串歌词:
“The backbone of this country is the independent truck
The power of the trucker comes from his truck
But they own truck and cab overhead
That's where those truckers generate their
Backbone!backbone!backbone!backbone!”
Big Black的音乐总是表现出一种偏执狂的特性,体现在音乐上就是焦急而沉闷的鼓点,急促刺耳的吉他连复段,伴随着虚无的歌词油然而生的就是一幅极端工业化社会中的人类爱无能,生存无能的冰冷画面。
Steve 用毫无情感的演唱态度揭露出异常残忍又异常真实的生活本质:
“Move you move like an animal (你像动物一般游移)
Making a noise like an animal (如动物一般吼叫)
Fornicate and fornicate (无休无止的通奸)
Sing a song about fornicate” (奏响一首通奸之歌)
Big Black 的音乐中永远不会缺乏愤怒和暴力,他们永远站在社会和人类的对立面上,音乐也完全成为了供人发泄的渠道,而这也是他们能够拥有如此之多的拥簇的原因之一。毕竟年轻人总是喜欢特立独行的,不论你是真的在灵魂深处闹革命或者只是为了看上去更酷一些:
“I would like to wrap your hair around your neck like a noose(我喜欢用你的头发勒紧你的脖子)
I would like to wrap your legs around your neck like a lock (我喜欢拿你的大腿勒紧你的脖子)
You are my precious thing , thing of speed and beauty(你就是我的宝贵财富,美丽而疯狂的财富)
You are my precious thing , as long as you remain beneath me”(你就是我宝贵的财富,只要你留在我下面)
———《Precious Thing》
个体的性缺失转而成为对他人的诅咒,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与自责。反而是一种局外人的侥幸和兴奋:
“I think I fucked your girlfriend once , maybe twice , I don’t remember(我想我干了你的女友一次或两次,我记不得了)
Then I fucked all your friends’ girlfriends , now they hate you.”(接着我又干遍了你每一个朋友的女友,现在他们恨死你了)
———《Bad Penny》
联想到Steve Albini 青少年时代的孤僻与跟社会的格格不入。我们在这些歌中仿佛听到了一个暴戾的 人格内心深处的无奈与伤感。
在Steve Albini 眼中,人就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毫无个性与意义可言。于是当一个人开始觉醒,开始寻求自我,开始逃离体制,开始思考个体与社会与政府与国家与世界的关系的时候便是个体毁灭的开端。拒绝被操纵,拒绝被蒙蔽,做完全自由的人的理念根植于Big Black 的血液之中。他们反复吟唱着他们的无政府思想,企图以此警醒世人:
“Gotta got loaded . I gotta go off
Don’t call her to save me , don’t call her hack off
More like an ashcan
More like a time bomb
More like a stonepipe
Columbian necktie
I don’t want to die , I just wanted to give her works
Don’t call her to save me , don’t call her to report”
———《Columbian Necktie》
出于对国家与整个现代社会的不信任,Big Black 和他的同行者们不可避免的走向怀疑主义,历史进程中有多少真实可信的东西,而我们是否生活在一个更大,更无法察觉也更恐怖的阴谋之中:
“Saw something goes wrong today , when along when a car went by
Gray car blew up today , when along when a car went b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 …
There were pieces of a man all over the skyway
Well I suffered real bad today , just like in the movie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I wouldn’t want to check out in that way
… …
What are you trying to prove me , Benny
What are you trying to call me , Benny
Better stay out of it , Benny
Stay out of my wayski”
———《Kasmir’s Pulaski Day》
而整个美国也不过是个供人自娱自乐,自说自话的后花园。人与人之间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在那里高层与底层之间永远无法停止对峙与角力,一切无关输赢,无关对错。社会的种种只不过是一场场荒唐的玩笑。
Big Black 用沉重的节拍,缓慢而阴郁的旋律为听众营造了一个邪恶,畸形的“猫”之帝国:
“The emperor makes his rounds , master of all cats
For in the Midwest emperor rolls his little balls ---- Catland
Says Hi to his pal walter
For all the smoking in the backyard
The neighbors do not understand he’s an aberration
Even makes a funny noise
He plays great hunter with a ball-point pen
When the cat is away , Ah
It’s a regular rat day
When the rat is away , Ah
King cat King cat can play day
… …
I am the emperoe of cats
I do what I want now , cats
I do what I want now , cats
I shit outside if I want to
All a part of my , kitty empire”
———《Kitty Empire》
因此,作为X世代人们只需要激情的关照,只需要刺激人们体内的多巴胺来安慰自我----让自己爽就是生活的全部:
“I got a sickness sweet as a love note , I got a headache like a pillow
I am a sweetheart
I am a prom queen
I am some puppies
I am a horror
This is an old one
L Dopa fixed me , all right”
———《L Dopa》
不可否认的是Big Black受工业音乐的影响程度之深。在《Songs About Fucking》中的体现则是翻唱了德国电子工业乐队“Kraftwerk”1978年的专辑《Man Machine》中的一曲“The Model”。德国人是玩工业音乐和电子合成器的先驱。Kraftwerk自1970年创团以来一直致力于将严肃思想和流行音乐合二为一。而78年的大碟《Man Machine》则被视为乐队思想性和音乐性的集大成之作,发行后风靡全球。不过Big Black除了在旋律和节奏上大大借鉴了工业音乐以外(使用鼓机便是例证)更多的是从工业音乐团体身上学到的独立性(对信息的态度更多的是冷静和审慎而非全盘接受),以及冰冷决绝的世界观(工业音乐提出了那个时代的重要问题——异化以及道德的无能与不可能性)。器乐上Big Black虽根植于朋克乃至重金属摇滚的传统,但他们更喜欢在传统之上加以改造——刺耳的噪音,大量的回授和极端的失真。这些都与工业音乐的理念如出一辙。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听上去很酷怎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把对声音的改造当成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塑造音效的过程之中企图传达某种思想与情感。
1984年为了更好的传播他们的音乐,Big Black与Homestead Record达成了一份半正式协议。乐队将录音权和修改权授予Homestead Record但却没有得到一分钱的预付款,唱片公司说只有在专辑发行之后才会支付报酬,而且也没有给乐队任何的合同保护。这使得Steve Albini对主流厂牌完全失去了信任,转而投向Touch & Go Records——1979年成立于芝加哥本地的独立唱片公司。并且由乐队自己独立制作全部作品,以及演出的组织策划,设备运输等一切事务。可以说Big Black从此完全与主流世界撇清了关系。
应该说,Big Black的全国巡演是“糟糕”的,同许多芝加哥乐队一样,他们也开始在麦迪逊,明尼阿波利斯,底特律等城市演出。由于经济上的缘故,他们只能自己驾车在全国各地做长途奔袭,可怜的演出收入甚至负担不起哪怕是汽车旅馆之类的廉价住宿,所以多数时间乐队只能睡公园或车站。但与此同时他们却收获了一批死忠。这其中不乏一些日后在非主流音乐领域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比如Dinosaur Jr的J.Mascis,Mudhoney的Mark.Arms还有Nirvana的Kurt.Cobain。而Led.Zeppelin的主唱Robert.Plant对《Songs About Fucking》也是赞赏有加,将其列为他最喜爱的唱片之一。
1987年8月9日乐队在西雅图郊区的一个废弃的发电站(Georgetown Steam Plant)里举行了Big Black解体前的最后一场演出。这是一场颇具仪式感的演出。伴随着《Songs About Fucking》这张最后的LP,芝加哥朋克将手枪放入了口中毅然决然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Stevie Albini的第一支乐队在前进的道路上突然停下了脚步。演出结束后他们在舞台上砸烂了所有的乐器,并在黑暗中点燃鞭炮。据说Mark Arms和Kurt Cobain等一众Grunge邋遢小子们也去到了现场。
Big Black解散后的Steve Albini除了玩乐队以外更多的做起了幕后工作,为诸如PJ.Harvey,Bush,Pixies,Nirvana等非主流乐队和歌手担任制作人。他抛开了同行们对销售量的指责(指出他经常为一些不知名的歌手制作唱片),全然不顾外界对他的看法,尽一切所能推动另类音乐的发展。可以说九十年代的非主流摇滚得以风靡全球,Steve Albini功不可没。而他也将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室中。
“See this place”Steve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录音室里的空调,水暖,隔音墙和各种电子化设备,他说:“This place was built entirely by punk rockers.”
Big Black无疑对这种新音乐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不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令人耳目一新——纷乱,嘈杂,残忍,厌世—— 一切都与传统的认知相对峙。Big Black把后朋克与硬核音乐多年来积累下的审美趣味提纯,并将之融入到带有工业质感的极端的视听效果之中。可以说,没有任何一支乐队像Big Black那样将声音打造得如此苛刻,他们拒绝模仿别人也拒绝被人模仿,每一张唱片都力求令人头痛。
Big Black不仅将它的音乐推广给全世界,同时也将一个人推向前台。此人不仅仅在二十世纪最后二十年中一次又一次的将地下音乐重新定义,同时也将其智慧,暴躁,直言不讳,充满正义感的性格让世人熟知,他就是Steve Albini。
事实上没有语言能够准确的概述Steve Albini的人生信条,唯有Big Black的音乐。这是一支富有道德感与普世价值的乐队,他们的守则在乐队的现场专辑《Pigpile》中有过明确地表达:“给每个人应有的尊重,避免自己被虚荣和野心操控,尽可能多的掌握音乐创作的每个环节,不使自己被商业利用”。乐队坚决与主流和商业摇滚对立,他们自己策划演出行程,独立发行唱片,并在适当的时候主动解散以避免重蹈传统摇滚乐队的覆辙,其行为对独立音乐的审美产生了重大影响。
Steve Albini一板一眼逐字逐句地用实际行动兑现着自己的承诺。为如何表达的更加直率自由给出了一套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标准。
1962年,Steve Albini 出生在加州的帕萨迪那,父亲是一位野生动物学家。12岁那年因父亲工作的原因举家迁往蒙大拿州的密苏拉。童年时代的Steve骨瘦如柴但却聪明过人,小小年纪就带着一副眼镜。高中时代的Steve基本没走过什么桃花运,朋友也很少。大多数时间是在类似于M-80s之类的汽车电影院里孤独地度过的。
上高中时Steve通过 《Rolling Stone》 和 《Creem》 之类的音乐杂志了解了朋克文化,开始痴迷Suicide,Ramones和The Stooges等乐队。他曾说过:“朋克音乐为像我这样的麻烦人士打开了一扇大门”。
1979年,高中二年级的Steve在一次骑摩托车的过程中被一辆汽车撞倒,大腿骨折的他不得不在家中休养,也就是在此期间他开始在病床上练习弹奏贝斯。
1980年,Steve考入西北大学,一个人搬到了距离芝加哥不远的埃文斯顿。此时的硬核朋克运动正如火如荼,Steve也积极地投身于此。他经常关注《Chicago Reader》等杂志对朋克运动的报道,去看The replacement, Husker Du,Dead Kennedy,Flipper等硬核乐队的演出。与此同时他开始疯狂的痴迷于一支名为“Naked Raygun”的芝加哥本地乐队。在一次采访中Steve曾说过“我近乎虔诚地去听他们的演唱会”。
西北大学时期的Steve曾一度致力于校园电台事业,他企图通过电台在学校里推广朋克摇滚。不过这个由学生会管辖的电台通常都是播放一些抒情歌曲或者老摇滚,这与态度激进脾气又火爆的Steve的三观严重不符——“那些学生会管理员都是他妈的主流电台想要的笨蛋”。
与此同时Steve也给一份名为 《Matter》 的芝加哥报刊中的一个讨论争议话题的专栏 “Tired Of Ugly Fat”投稿,发表自己对当地音乐形势的看法。在文章中他大加赞赏诸如:Scratch Acid,Meatmen,和Swans等新兴的噪声乐队。很快,Steve新颖的观点和直言不讳的性格引来了音乐界人士的关注,当地的地下摇滚圈也因此分成了态度鲜明的两派,一边认为Steve是从未有过的天才,另一边则把他贬为不值一提的狗屎,而他接下来的行动则赏了那些不看好他的人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1981年春假, Steve用半打啤酒从一个朋友手里换来了一台二手的四轨录音机并开始在家里录制自己创作的音乐,也就是EP 《Lungs》。 专辑受到后朋克乐队the cure,killing joke的影响,表现出一种冷漠, 阴暗,自恋的气质。专辑的歌词则讨论了诸如死刑,虐童等之类的敏感话题。在录完《Lungs》后Steve决定成立自己的乐队,尽管当时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乐队命名为“Big Black”。关于乐队的名字他曾解释说:“有史以来所有关于恐惧的图像以及孩子们最害怕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巨大并且黑暗的”。(这显然是西方人对恐怖的认知)
Steve把录音带拿给音乐制作人Jon Babbin,后者刚刚为了给自己新组的乐队“Effigies”出唱片而创建了一家独立厂牌“Ruthless Records”。Jon Babbin非常喜欢Steve的音乐,他将《Lungs》刻录了1500盘并打上Ruthless Records的Logo。每一盘磁带都附有一件小赠品,包括发卡,避孕套,胶皮玩具,李小龙的照片等等。
1982年Steve通过朋友的介绍认识了Naked Raygun的贝斯手 Jeff Pezzati,头一次见面Steve Albini便给Jeff Pezzati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ezzati曾回忆说:“他(Steve Albini)对录制唱片从头到尾的每一个流程都一清二楚”。Steve劝说Pezzati加入自己的乐队,Pezzati欣然接受。 “我清楚的记得他当时什么感谢的词儿也没说,但是喜悦之情却溢于言表,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乐队去演奏他自己的东西了”,Pezzati回忆说。
而乐队的另一位吉他手Santiago Durango原本是Steve Albini的邻居。一天,当Steve和Pezzati正在公寓中排练的时候刚好被住在楼上的Durango听到,当时Durango正在家中收看橄榄球比赛,排练的嘈杂使他无法听清电视的声音。于是他来到楼下拜访了这两位麻烦的邻居。Durang大学时代主修医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名医生。然而在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则深藏一颗叛逆之心,私底下的Durango是一位颇有经验的吉他手,他大学时期曾疯狂的热衷朋克摇滚并且同Steve一样是Naked Raygun的死忠。命运鬼使神差的把三个志同道合的人攒到一块,Big Black正式成型。
在录制 《Lungs》 时Steve Albini就发现了鼓机的优势——强劲而稳定的节奏——与自己的音乐理念不谋而合。此时的Big Black使用了新型的鼓机“E-MU”取代了“Roland TR606”。新鼓机虽不如606富有力量感,能提供一个沉重的鼓点,但是它的可调性与强大的编辑功能,丰富的节奏型正好给创作力大爆发的Steve提供一个良好的支持。这一点在《Songs About Fucking》中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在录制新专辑之前,Steve等人一直想改变乐队的声音,他们试图把专辑《Lungs》在音响效果上的某些动机发扬光大,使之成为更加极端的音乐,不过尝试之后的效果都不太理想。Durango回忆说:“中断和争吵是我们那个时期做的最多的事,我们努力地想弄清楚我们正在做的这些尝试是否值得”。不过,企图改变的强烈意愿最终赢得了胜利,乐队找到了他们的方式,通过对金属效果器的探索,Steve得到了一种标志性的具有强烈金属质感又不同于传统重金属摇滚的声效,这种嘈杂的,尖锐的,仿佛一千个工厂里的车床同时启动般的声音是摇滚乐有史以来的首次亮相。在此之前,任何一个自以为是的极端乐队都不曾把声音弄到如此的令人惊讶,Big Black结结实实的做到了这一点。同时也标志着朋克与工业音乐的首次结合。
《Songs About Fucking》是Big Black 的最后一张专辑,毫无疑问也是他们最成熟的一张专辑。与之前的专辑所不同的是,乐队并没有肆意的挥霍噪音,毫无保留的发泄他们的非理性思想。而是表现得相当克制,极具整体感。每一首歌都有血有肉有骨。编曲非常流畅,每首歌的歌词都似乎在暗中呼应一个相同的主题。在爆发之中又有一种节制的美感。
专辑的第一首 《The Power Of Independent Trucking》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奏响一阵急促的吉他Riff的同时, Steve Albini 用略带焦虑的嗓音念出一连串歌词:
“The backbone of this country is the independent truck
The power of the trucker comes from his truck
But they own truck and cab overhead
That's where those truckers generate their
Backbone!backbone!backbone!backbone!”
Big Black的音乐总是表现出一种偏执狂的特性,体现在音乐上就是焦急而沉闷的鼓点,急促刺耳的吉他连复段,伴随着虚无的歌词油然而生的就是一幅极端工业化社会中的人类爱无能,生存无能的冰冷画面。
Steve 用毫无情感的演唱态度揭露出异常残忍又异常真实的生活本质:
“Move you move like an animal (你像动物一般游移)
Making a noise like an animal (如动物一般吼叫)
Fornicate and fornicate (无休无止的通奸)
Sing a song about fornicate” (奏响一首通奸之歌)
Big Black 的音乐中永远不会缺乏愤怒和暴力,他们永远站在社会和人类的对立面上,音乐也完全成为了供人发泄的渠道,而这也是他们能够拥有如此之多的拥簇的原因之一。毕竟年轻人总是喜欢特立独行的,不论你是真的在灵魂深处闹革命或者只是为了看上去更酷一些:
“I would like to wrap your hair around your neck like a noose(我喜欢用你的头发勒紧你的脖子)
I would like to wrap your legs around your neck like a lock (我喜欢拿你的大腿勒紧你的脖子)
You are my precious thing , thing of speed and beauty(你就是我的宝贵财富,美丽而疯狂的财富)
You are my precious thing , as long as you remain beneath me”(你就是我宝贵的财富,只要你留在我下面)
———《Precious Thing》
个体的性缺失转而成为对他人的诅咒,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与自责。反而是一种局外人的侥幸和兴奋:
“I think I fucked your girlfriend once , maybe twice , I don’t remember(我想我干了你的女友一次或两次,我记不得了)
Then I fucked all your friends’ girlfriends , now they hate you.”(接着我又干遍了你每一个朋友的女友,现在他们恨死你了)
———《Bad Penny》
联想到Steve Albini 青少年时代的孤僻与跟社会的格格不入。我们在这些歌中仿佛听到了一个暴戾的 人格内心深处的无奈与伤感。
在Steve Albini 眼中,人就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毫无个性与意义可言。于是当一个人开始觉醒,开始寻求自我,开始逃离体制,开始思考个体与社会与政府与国家与世界的关系的时候便是个体毁灭的开端。拒绝被操纵,拒绝被蒙蔽,做完全自由的人的理念根植于Big Black 的血液之中。他们反复吟唱着他们的无政府思想,企图以此警醒世人:
“Gotta got loaded . I gotta go off
Don’t call her to save me , don’t call her hack off
More like an ashcan
More like a time bomb
More like a stonepipe
Columbian necktie
I don’t want to die , I just wanted to give her works
Don’t call her to save me , don’t call her to report”
———《Columbian Necktie》
出于对国家与整个现代社会的不信任,Big Black 和他的同行者们不可避免的走向怀疑主义,历史进程中有多少真实可信的东西,而我们是否生活在一个更大,更无法察觉也更恐怖的阴谋之中:
“Saw something goes wrong today , when along when a car went by
Gray car blew up today , when along when a car went b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 …
There were pieces of a man all over the skyway
Well I suffered real bad today , just like in the movie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Never thought it really happened that way
I wouldn’t want to check out in that way
… …
What are you trying to prove me , Benny
What are you trying to call me , Benny
Better stay out of it , Benny
Stay out of my wayski”
———《Kasmir’s Pulaski Day》
而整个美国也不过是个供人自娱自乐,自说自话的后花园。人与人之间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在那里高层与底层之间永远无法停止对峙与角力,一切无关输赢,无关对错。社会的种种只不过是一场场荒唐的玩笑。
Big Black 用沉重的节拍,缓慢而阴郁的旋律为听众营造了一个邪恶,畸形的“猫”之帝国:
“The emperor makes his rounds , master of all cats
For in the Midwest emperor rolls his little balls ---- Catland
Says Hi to his pal walter
For all the smoking in the backyard
The neighbors do not understand he’s an aberration
Even makes a funny noise
He plays great hunter with a ball-point pen
When the cat is away , Ah
It’s a regular rat day
When the rat is away , Ah
King cat King cat can play day
… …
I am the emperoe of cats
I do what I want now , cats
I do what I want now , cats
I shit outside if I want to
All a part of my , kitty empire”
———《Kitty Empire》
因此,作为X世代人们只需要激情的关照,只需要刺激人们体内的多巴胺来安慰自我----让自己爽就是生活的全部:
“I got a sickness sweet as a love note , I got a headache like a pillow
I am a sweetheart
I am a prom queen
I am some puppies
I am a horror
This is an old one
L Dopa fixed me , all right”
———《L Dopa》
不可否认的是Big Black受工业音乐的影响程度之深。在《Songs About Fucking》中的体现则是翻唱了德国电子工业乐队“Kraftwerk”1978年的专辑《Man Machine》中的一曲“The Model”。德国人是玩工业音乐和电子合成器的先驱。Kraftwerk自1970年创团以来一直致力于将严肃思想和流行音乐合二为一。而78年的大碟《Man Machine》则被视为乐队思想性和音乐性的集大成之作,发行后风靡全球。不过Big Black除了在旋律和节奏上大大借鉴了工业音乐以外(使用鼓机便是例证)更多的是从工业音乐团体身上学到的独立性(对信息的态度更多的是冷静和审慎而非全盘接受),以及冰冷决绝的世界观(工业音乐提出了那个时代的重要问题——异化以及道德的无能与不可能性)。器乐上Big Black虽根植于朋克乃至重金属摇滚的传统,但他们更喜欢在传统之上加以改造——刺耳的噪音,大量的回授和极端的失真。这些都与工业音乐的理念如出一辙。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听上去很酷怎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把对声音的改造当成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塑造音效的过程之中企图传达某种思想与情感。
1984年为了更好的传播他们的音乐,Big Black与Homestead Record达成了一份半正式协议。乐队将录音权和修改权授予Homestead Record但却没有得到一分钱的预付款,唱片公司说只有在专辑发行之后才会支付报酬,而且也没有给乐队任何的合同保护。这使得Steve Albini对主流厂牌完全失去了信任,转而投向Touch & Go Records——1979年成立于芝加哥本地的独立唱片公司。并且由乐队自己独立制作全部作品,以及演出的组织策划,设备运输等一切事务。可以说Big Black从此完全与主流世界撇清了关系。
应该说,Big Black的全国巡演是“糟糕”的,同许多芝加哥乐队一样,他们也开始在麦迪逊,明尼阿波利斯,底特律等城市演出。由于经济上的缘故,他们只能自己驾车在全国各地做长途奔袭,可怜的演出收入甚至负担不起哪怕是汽车旅馆之类的廉价住宿,所以多数时间乐队只能睡公园或车站。但与此同时他们却收获了一批死忠。这其中不乏一些日后在非主流音乐领域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比如Dinosaur Jr的J.Mascis,Mudhoney的Mark.Arms还有Nirvana的Kurt.Cobain。而Led.Zeppelin的主唱Robert.Plant对《Songs About Fucking》也是赞赏有加,将其列为他最喜爱的唱片之一。
1987年8月9日乐队在西雅图郊区的一个废弃的发电站(Georgetown Steam Plant)里举行了Big Black解体前的最后一场演出。这是一场颇具仪式感的演出。伴随着《Songs About Fucking》这张最后的LP,芝加哥朋克将手枪放入了口中毅然决然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Stevie Albini的第一支乐队在前进的道路上突然停下了脚步。演出结束后他们在舞台上砸烂了所有的乐器,并在黑暗中点燃鞭炮。据说Mark Arms和Kurt Cobain等一众Grunge邋遢小子们也去到了现场。
Big Black解散后的Steve Albini除了玩乐队以外更多的做起了幕后工作,为诸如PJ.Harvey,Bush,Pixies,Nirvana等非主流乐队和歌手担任制作人。他抛开了同行们对销售量的指责(指出他经常为一些不知名的歌手制作唱片),全然不顾外界对他的看法,尽一切所能推动另类音乐的发展。可以说九十年代的非主流摇滚得以风靡全球,Steve Albini功不可没。而他也将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室中。
“See this place”Steve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录音室里的空调,水暖,隔音墙和各种电子化设备,他说:“This place was built entirely by punk rock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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