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FL碟评：优雅持重的姿态不减，又流露出手足无措理想主义坚守

Lust For Life与Witness一样，是一张受到美国大选/社会现状启发的专辑，也像是丢给民主党拥趸的一片placebo。 时运不济？Doesn't matter cause it's enough to be young and in love.希拉里落选、美朝核冲突都是自己无力逆转的beautiful problems，专注于个体生命，生活、相爱，才能无声地打脸蔑视爱的evil minded governor。 挂上Daisy Ring，采菊东篱，做花之隐逸者好了（隐于市）。 So Hippies.

我想Katy一定不喜欢这种说法，like，老娘的音乐就是要揭露Trump的险恶用心，自由都要亡了，还谈什么爱。于是我们看到Witness封面非礼勿视的pale face，看到Swish/Hey背后当贤不让的，em…resentment，which在专辑里所占的分量已经大过了想要扭转时局的紧迫感。 对他人的警醒发展到极端与排他，就会变质。So is wokepop. 但我不得不承认，Chained to the rhythm是一首合格的首单。Funky吉他或许是“偷”来的，但groovey异常的bassline与轻巧的handclap都有四两拔千斤之妙，旋律最初听起来有些腻味，久而久之却有水上嘉年华的势头。我们戏谑了半年的Dance to the distortion其实算不得差，当Lana唱起The world was at war before but we keep dancing，and we will do it again时，我们会惊讶地发现，她们的词作表达是极为相似的：不精于叙事，所以选择了不够好的比喻；不擅长表达观点，所以在面对时弊时倾向于宣泄情绪。但打雷从容的旋律与柔软的切入口总归是worth the wait，不是吗？

Lust For Life的结构是分明的三段落。两头高耸的神女峰夹紧了trap beat支撑的黝黑鞍部：

Part1先声夺人的两首单曲不必多说，开头破了love、life的题，便急转为了Del Rey私人化的感情碎片。之所以是碎片，是因为Lana叙述的是自己在感情中的姿态与印象，而鲜少涉及具体的恋爱过程、记录细腻的心思，所以是高度抽象、缺乏细节的。你不能指望打雷将The day I saw your white mustang的瞬间印象写成I was a dreamer before you went and let me down, Now it's too late for you, and your white horse, to come around这样观点明晰的话语，毕竟Lana的美学是建立在朦胧上的。但凭嗓音，靠旋律，她多少能将自己的体验表达出来。 Part2的重点在于风格的试水。但老实说，她此番的目的就是要重回Born to die的人气巅峰，换上流行的hip-hop/trap beat，从商业市场分一杯羹。尽管有所铺陈，Summer Bummer的切入仍显得十分突兀，Del Rey仿佛被鬼影森森的钢琴与A$AP的和声牵着走进了窑子，一向鲜明的个人特质也扑朔迷离了起来。这首歌突兀地打断了白马的遗韵，也使得接踵而来的Groupie love功力大减。

Coachella Woodstock in my mind是这里的过渡曲，Lana心不在焉地观望着音乐节上甜蜜的情侣，又怀古伤今，想起科切拉音乐节的种种—这也再一次验证了Lust For Life复古的根源正是属于嬉皮士、LSD与迷幻摇滚的60s.专辑也由此开始转向了社会关怀。没有先行单曲发布的part3是留给听众的惊喜，也是音乐性上的压箱宝，同时也是点明专辑概念的所在：

God bless America中，一阵吉他的熏风将专辑从阴郁的色彩中托起。但仔细听副歌背景下的gun shots，一派祈祷声中，She can still hear the sirens. When the World Was at War We Kept Dancing依旧是吉他，同时带回了隐隐绰绰的trap beat. Korea，we just want the fucking truth是这里最猎奇的歌词，Lana的情绪则游走在悲观与乐观之间。她认为人们应当抱有希望，强起精神，延续个体的生活。但歌词中的And we'll do it again却是令人玩味的，预示着社会的颓败总是会像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向我们，人们所能做的，只有一次次地运转下去，手舞足蹈，成为大时代下的提线木偶。 就在你即将腻味打雷的声音时，guess what，two more collaborations come. Beautiful People Beautiful Problems胜在巧妙的视角转换，Lana先从哈勃望远镜俯瞰： Blue is the color of the planet from the view above, Long live our reign, long live our love. 透过俯瞰，她发现人生之艰难，发现自己不再是当年游戏人生的女孩，心中有了理想，一切便more than just a video game. 视角随着Stevie的烟嗓down to earth，她一晃变成了远望爱人的女孩： Blue is the color of the shirt of the man I love He’s hard at work, hard to the touch But is it wasted love? 通过远望，她发现距离让爱充斥着不安。 但这一切都是Beautiful promblems of beautiful people，困难是真实的，尝试却能开凿出一条出路。 Heroin，Watch out！Lorde will bite you with her white teeth. 尾曲Get Free则是这里最好地平衡了流行度与艺术性的曲目，副歌的hook无比抓耳，内容却是这里的点睛之笔。 总的来说，这是一张在曲序过渡、听感流畅度上有所作为的专辑，但为了复刻Born to die的商业成功，Lana做了些许的折中，以至于Part2听起来与Del Rey式的唯美雕琢八字不合。拘泥于情爱的碎片日记零落在专辑的谋篇布局中，扰乱了概念的表达。这让人无比怀念Honeymoon，它有着宋人的长调般的流畅度，起承转合的旋律顺着金丝般的弦乐铺陈下去，还能不时丢出一个柳暗花明的bridge. 而在音乐性之外，Lana在自证Lust for life的主题时，似乎也不小心乱了阵脚，每一位用心的听众都不难窥见Lana内心深处无所适从的迷茫。 如果说Lana Del Rey在Born to die中发现了人生有限的残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逻辑，那么在大选与核危机的逼近下，她发现的便是个体生命在历史意志前的无计可施。她唱起What about all their children，what about all their wishes, 愿意以全部的功名去置换一个通往天堂的阶梯，寻找上帝来清算人间的事理。 但这其间多的是利益，少的是道理。值得注意的是，Beautiful似乎成为了专辑后半段的关键词，似乎在一个“恶人当政”、自由民主的价值体系被践踏的时代，她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去扭转局势，只有拔高自己的身段，以“偏差不过一毫厘，有何关系”的飞行器视角俯瞰芸芸众生，才能以局外人的眼光，将现实的创痕美化为beautiful problem，从而使其契合Lana Del Rey的美学形式。可悲的是，现实生活中的Lana只是一个局内人，她曾经认为自己只需要在歌曲中展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完全没必要扬起女权的旗帜，或是为少数派呐喊。但当过去的价值观在新时代下岌岌可危时，她才发觉自己潜意识中对这套价值理念的深厚依恋，继而发觉无计可施： I never really noticed that I had to decide To play someone’s game, or live my own life And now I do, I wanna move out of the black（盲目）, into the blue（忧愁）.

（也是对Neil Young歌词的化用） 她无力扭转局势，于是企图将爱的信念落实到个体的生命中，选择独善其身，并如开头所说的那样，倡导这种独善其身。不幸的是，在明白爱的重要性后，她依旧持有过往感情观，依旧歌唱着It hurts to love you but I still love you，或是I love you so much I fall to pieces. 她如今对life的渴切只有源动力，却没有方法论，以至于在社会理想与个人感情的层面上，都成为了一名手足无措的理想主义者。

故而我们会在Pitchfork最新的专访中读到这样的段落：

Are you seeing the world in color now?

[sighs] I don’t really know how to describe my perspective at the moment.

But you’re trying, and that’s what Lust for Life is about?

It’s not. I don’t know what it’s about. I don’t know what it is.

以旁观者的眼光揣度，Lana当下陷入的手足无措源于她的清醒，更源于她change/try的乏力。鲁迅说，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故而Lust For Life看似容光焕发，却依旧有着不亚于其所谓的反面---Born To Die的忧伤内核，以至于To be young and in love的号召，听起来就像一句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口号。 但打雷的卖点从来就不是一个尽善尽美的人格，而是一个复古优雅，追忆似水年华的梦幻泡影，只要不戳破那层薄弱如蝉翼的、可怜的窗户纸，Lana Del Rey便能一呼百应，不缺听众。我们甚至可以认为，Lana的复古是极为精准的，她的彷徨与无奈正像是60年代的迷惘—一面吸吮着狂欢化幻觉，一面为现实感到痛楚。 何况头顶圣母光环的diva多如牛毛，嚣张如日婆尚有Love without tragedy/Mother Mary，张狂如鳖鳖亦有Gypsy，Lana自然能扮演好这矛盾的救世主的形象。 After all， 点开曲目表的所有老歌迷都能会心一笑，她依旧是那个put her love first（track）的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