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民谣：一座空山或一种遗响
“你的诗被我唱成了歌，长安楼的姑娘未醒在红罗帐。文人们的欢宴早已散场，他们怠慢了你的笑和你的笑话。”听蒋明的歌，很自然的会想起那些清逸高志却又通脱旷达的文人士大夫。蒋明这样的文人民谣跟古代的文人画一样，讲究的是诗、书、画浑然一体、相互彰映，形式不同，但内在的精神内核却是一致的，在作品中放映和表现的更多的也是文人化的审美倾向、个人意趣和情怀理念。
所以像蒋明这样的文人民谣，其根不在民间而在传统，是书斋中的怀古慕远，是意念中的长安古道、诗酒江湖，是不断退缩到内在，固求心安的“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和古代的文人一样，蒋明重性灵的自由抒发，寄情于风月山水之间，放浪于广阔天地，在精神上“超然于物外”，在性情上“贵在适意耳”。
借前朝的一场细雨湿润干涸的内心，醉卧红楼梦醒却无限怅惘。一座《空山》里，装满的却是无限江山、惆怅心事。蒋明穿行于唐诗宋词、长安古意、青山红楼之中，企图复活一种的古典式浪漫诗意如今已遥遥远矣。可文人的内心毕竟还是清高孤傲的，不屑于贩卖廉价的“诗和远方”，他所抒发的，所吟唱的，不过是求自我慰藉、心安和快意。
一个前媒体人在四十岁选择去做一个“沉默的民歌手”，半生红尘迷途、风雨仓皇都已经历过，所以一切看穿看淡，不再执求。蒋明的歌、词、曲皆平实冲淡，再浓烈的感情都被压在心底，话不说满，拈花一笑。有人嫌其寡淡，有人却爱其滋味深长。所以蒋明的歌适合在寂寥的雨夜来听，无限心事如春水涨满两岸，不足于旁人相诉。这种感觉让人想起蒋捷那首《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雁断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种淡泊、悠然、千愁万绪在蒋明的《剩下的都属于你》中也有同样的自况。从不舍昼夜的摇滚少年，到深陷功名与情欲中的三十岁，再到四十岁时的沉默、五十岁时的归隐，“把那些爱过的人，全部忘记”，笑看人世无常，不同的年龄阶段自有不同的心境。同样，不同年龄段的人听蒋明，体会感受也必然不同。
和古代的文人一样，蒋明的作品中浸染了不少“儒、释、道”思想，《偈语》《空山》《好了歌注》清净平和、冲淡静谧，透射出一股看透世事的豁达与淡然。好在蒋明并不是一个泥古不化的中年人，有文人气而不酸腐，飘然于世俗之上而不虚空高蹈、贩卖佛语鸡汤。《时间简史》开阔大气，从1937年到当今，那些沉重的历史记忆在歌声中得到一一展现，举重若轻，曲调轻松、悦耳，甚至有些诙谐。听完这首歌，不得不说，没有人品、才情、学问、思想这些全面的文化修养，写不出这样的歌。所以文人民谣并不是谁都能靠着寻章摘句，靠几个“诗和远方”、“世外桃源”这些词来冒充卖弄的（没错，我说的就是许巍）。
《岛》是《空山》这张专辑中我最喜欢的一首歌。薇拉这个曾经出现在《告别薇拉》中的名字再次出现了，像迷一样。“薇拉、薇拉、薇拉，你那骄傲的美，你用疯狂咒语和身体，换我少年一场。薇拉、薇拉、薇拉，这宁静的夜晚，为你唱一首荒凉的歌，放你飞蛾扑火的光芒，在放声痛哭的那一刹那，青春枯萎老去无存。” 有人说薇拉是台风的名字，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优雅、神秘，像出现在每个男人青春期的女人一样，带着迷人的情欲的芬芳，像台风一样席卷而来，让你无法抵挡。在一阵急如海浪的扫弦中，“都随风远去吧，都随风远去了”。
没有那些年少的爱恨痴狂，年老时的淡泊平和看起来往往都很可疑。蒋明在《姐姐》一歌中表现出来的对一个女人的痴狂让人动容，“我们再次相遇，一杯酒喝到辋川，欲说年少几度云雨，你的脸竟泛起几分羞涩，它不禁让我想起当年，多为你痴狂，让我想起当年，我为你痴狂。”少年时有多深情，才更显得年老时“把爱过的人，全部忘记”的放下有多释然。
但凡真文人多真性情，这种真性情无论对自然，对人事，对艺术都以真心相见、相抵，来不得半点虚假。《给老六写首歌》是蒋明写给诗人朋友老六的歌，“来一次痛哭吧中年人”，虽身隔天涯，各自陷入世俗生活之中，但能惺惺相惜，一起醉酒高歌、促膝相谈、抱头痛哭的朋友也足以慰藉平生。“明儿一大早要赶两千里的路，今夜的唠叨半个落魄的书生。如何再放肆犹如疾风之末，如何对情人说爱如枯草。明儿一大早要赶两千里的路，再不回来这妖艳的人间。”蒋明的这首歌，让我想起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一诗，久别重逢，悲喜交集，却又有着暂聚忽别，“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世事渺茫的无限感慨和伤感。
蒋明之外，白水、茉莉僧、陈鸿宇都可以列入“文人民谣”这个阵营。与当下红火的宋冬野、马頔、陈粒等人的“城市民谣”不同，文人民谣更注重个人化、文学化的表达，在自我吟唱之中见真性情，根植传统，平易、内敛、简淡又滋味深长。这样的歌声在今天听来犹似一种遗响，不合时宜却又珍贵异常。
文/李小建
所以像蒋明这样的文人民谣，其根不在民间而在传统，是书斋中的怀古慕远，是意念中的长安古道、诗酒江湖，是不断退缩到内在，固求心安的“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和古代的文人一样，蒋明重性灵的自由抒发，寄情于风月山水之间，放浪于广阔天地，在精神上“超然于物外”，在性情上“贵在适意耳”。
借前朝的一场细雨湿润干涸的内心，醉卧红楼梦醒却无限怅惘。一座《空山》里，装满的却是无限江山、惆怅心事。蒋明穿行于唐诗宋词、长安古意、青山红楼之中，企图复活一种的古典式浪漫诗意如今已遥遥远矣。可文人的内心毕竟还是清高孤傲的，不屑于贩卖廉价的“诗和远方”，他所抒发的，所吟唱的，不过是求自我慰藉、心安和快意。
一个前媒体人在四十岁选择去做一个“沉默的民歌手”，半生红尘迷途、风雨仓皇都已经历过，所以一切看穿看淡，不再执求。蒋明的歌、词、曲皆平实冲淡，再浓烈的感情都被压在心底，话不说满，拈花一笑。有人嫌其寡淡，有人却爱其滋味深长。所以蒋明的歌适合在寂寥的雨夜来听，无限心事如春水涨满两岸，不足于旁人相诉。这种感觉让人想起蒋捷那首《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雁断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种淡泊、悠然、千愁万绪在蒋明的《剩下的都属于你》中也有同样的自况。从不舍昼夜的摇滚少年，到深陷功名与情欲中的三十岁，再到四十岁时的沉默、五十岁时的归隐，“把那些爱过的人，全部忘记”，笑看人世无常，不同的年龄阶段自有不同的心境。同样，不同年龄段的人听蒋明，体会感受也必然不同。
和古代的文人一样，蒋明的作品中浸染了不少“儒、释、道”思想，《偈语》《空山》《好了歌注》清净平和、冲淡静谧，透射出一股看透世事的豁达与淡然。好在蒋明并不是一个泥古不化的中年人，有文人气而不酸腐，飘然于世俗之上而不虚空高蹈、贩卖佛语鸡汤。《时间简史》开阔大气，从1937年到当今，那些沉重的历史记忆在歌声中得到一一展现，举重若轻，曲调轻松、悦耳，甚至有些诙谐。听完这首歌，不得不说，没有人品、才情、学问、思想这些全面的文化修养，写不出这样的歌。所以文人民谣并不是谁都能靠着寻章摘句，靠几个“诗和远方”、“世外桃源”这些词来冒充卖弄的（没错，我说的就是许巍）。
《岛》是《空山》这张专辑中我最喜欢的一首歌。薇拉这个曾经出现在《告别薇拉》中的名字再次出现了，像迷一样。“薇拉、薇拉、薇拉，你那骄傲的美，你用疯狂咒语和身体，换我少年一场。薇拉、薇拉、薇拉，这宁静的夜晚，为你唱一首荒凉的歌，放你飞蛾扑火的光芒，在放声痛哭的那一刹那，青春枯萎老去无存。” 有人说薇拉是台风的名字，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优雅、神秘，像出现在每个男人青春期的女人一样，带着迷人的情欲的芬芳，像台风一样席卷而来，让你无法抵挡。在一阵急如海浪的扫弦中，“都随风远去吧，都随风远去了”。
没有那些年少的爱恨痴狂，年老时的淡泊平和看起来往往都很可疑。蒋明在《姐姐》一歌中表现出来的对一个女人的痴狂让人动容，“我们再次相遇，一杯酒喝到辋川，欲说年少几度云雨，你的脸竟泛起几分羞涩，它不禁让我想起当年，多为你痴狂，让我想起当年，我为你痴狂。”少年时有多深情，才更显得年老时“把爱过的人，全部忘记”的放下有多释然。
但凡真文人多真性情，这种真性情无论对自然，对人事，对艺术都以真心相见、相抵，来不得半点虚假。《给老六写首歌》是蒋明写给诗人朋友老六的歌，“来一次痛哭吧中年人”，虽身隔天涯，各自陷入世俗生活之中，但能惺惺相惜，一起醉酒高歌、促膝相谈、抱头痛哭的朋友也足以慰藉平生。“明儿一大早要赶两千里的路，今夜的唠叨半个落魄的书生。如何再放肆犹如疾风之末，如何对情人说爱如枯草。明儿一大早要赶两千里的路，再不回来这妖艳的人间。”蒋明的这首歌，让我想起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一诗，久别重逢，悲喜交集，却又有着暂聚忽别，“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的世事渺茫的无限感慨和伤感。
蒋明之外，白水、茉莉僧、陈鸿宇都可以列入“文人民谣”这个阵营。与当下红火的宋冬野、马頔、陈粒等人的“城市民谣”不同，文人民谣更注重个人化、文学化的表达，在自我吟唱之中见真性情，根植传统，平易、内敛、简淡又滋味深长。这样的歌声在今天听来犹似一种遗响，不合时宜却又珍贵异常。
文/李小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