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就摇,老了就滚
08年,pk14发表《城市天气航行》,我从电驴上下载。那些年,我混迹电驴、摇滚年,全体集合,在豆瓣上认识一帮还不是很爱约炮的文艺青年(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吧),我大胆还将生病住院时写的绝命诗(这怎么能叫诗)放在网上。 那时候,我还在四川上高二,pk14,于我,也是一次地震。在我的城市,未绝迹的cd店,买到了《白皮书》和《谁谁谁和谁谁谁》,她们和木马的《木马》和《果冻帝国》,是我摇滚地图的原点。此前,我的听觉范围还在以英伦摇滚为中心,以radiohead、木马、The Velvet Underground、小河、pink floyd等为边界。之后,后朋、噪音、实验、新迷幻、后极简等风格成为中心,pk14如同伐木者,让我看见后朋的年轮和实验噪音的木屑。 在学校与家两座监狱(当时认为)之间,晚自习之后,坐公车穿过的街道,成为唯一的自由空间,路灯光线像是某种象征,和夜风一起交错在我的身体之中。闭眼做梦,梦是在深蓝色隧道中过去抵达未来的凌厉噪音,因为这部梦的电影,少不了耳机里面Glenn Branca和sonic youth的配乐(甚至已成画面本身)。而噪音又像是梦的暴雨,坠下无数浑浊雨滴。 然后,如你所想,如车祸般,撞见Carsick Cars,惊异而沉迷,他们明显听得更多更广,补上了国内空位。 《Carsick Cars》发表在07年,制作人杨海崧(pk14),录音曹操(木马),而pk14和木马到现在仍是我最爱的两只乐队,虽然后者早已解散,主唱变成时尚达人。在少见的关于杨海崧的采访上,有人问:“你觉得现在中国最狂躁的乐队是哪一只?。”杨说:“Carsick Cars,毫无疑问。”在我自己的纪录片《杨海崧》中,他还谈到,“乐迷们总是很贱,他们不愿去现场,回过头来又叹息,比如那时候还没有多少人意识到的NO Beijing。”而NO beijing.,这个名字应该是Brian Eno制作过的一张合辑《No New York》的模仿。 中国新一代乐手对1970年代末到1980年代初纽约NO wave的致敬。Carsick Cars,snapline,嘎调,哪吒,甚至后海大鲨鱼,Joyside等等,其间惘闻,周云蓬,声音碎片,痛苦的信仰,低苦艾,哪吒,李志,野孩子和重塑雕像的权利的相继发力,共同都在塑造格格不入、熠熠生辉的摇滚场景。尽管大部分人都在模仿(尤其carsick cars像极了sonic youth),但我们谁都看得到守望等一批新人的才能,期待着铁锚在海底拖出更大的声响。 NO Beijing国歌般的《中南海》有着漂亮的政治隐喻,《志愿的人》调侃而中肯,《棍》有着与sonic youth如出一辙的暴力噪音与美妙旋律。而第二张有了明显撇清关系的冲动。 直至第三张。 泡沫在空气升腾,光线穿过,五颜六色,但瞬间爆破,如同欲望。李维思,李青,离开。Carsick Cars沉寂5年,期间守望在杂志写专栏,做个人的音乐,弄white,弄掉吉他等等。14年《3》发表, “距离上一张专辑已经快5年时间了,时间过的太快,以至于有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拿出勇气改变生活便已经被生活改变了,5年时间对于任何一个人年轻人都是无比重要的,你在认知这个世界,并且试图在这当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意义。”Carsick Cars在给每个关注他们小站的豆瓣青年的豆邮上这样写到。和他们《3》中苍白幼稚的歌词一样,这些语言像极了高考考试就要交卷,必须慌忙写上的作文结语。这让我想Sonic youth挽歌般的歌词。为什么这就没模仿好呢?《野草》《围城》,用鲁迅钱钟书来卖关子,而对这两个漂亮书名两本名著的理解是用接近于流行朋克的编曲来实现,唱腔矫揉单薄,同时和守望的脸一样毫无表情,没有变化。当然关于唱歌这事情也没什么,国中大部分乐队都是不在乎的。那么回授噪音呢?他们也是刻意弱化了吧?刚好这是我很喜欢的两本书,也是他们新专辑中我最讨厌的两首歌。至于其他歌,作为一个普通乐迷,除了《白歌》,我都难有感受,然而又有人说了,它像极了The Who乐队在《Who‘s Next》中的某首曲。 许多乐队最成功专辑都是在他们的第二或第三张出现,如97年radiohead发表的《OK computer》,中肯而充满想象,让人没法相信那是在新千年前诞生。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专辑呈现出和以往极大的变化,奋力在音乐的盒碗里掷出骰子的第七面,乃至现在thom让人无限毛躁的电子鼓。我佩服Carsick Cars,死磕的精神,但其也呈现出一种单面的智力与情感,当他们曾经以一种猛烈的姿态出现,持续地发酵是多么地困难。林旭东在一次访谈中就说,“如果你经常跑电影节,你就会发现地球上的电影其实已经没多少原创力了。”“大部分中国的导演,他们最好的作品基本都是前几部,说得更重一点,基本都是第一部,要说的都说了,之后就是坚持了。”一个艺术家遇见了他无法翻越的墙,就是他(她)的风格了。其实不仅仅是电影、摇滚乐,诗歌、当代艺术又何尝不是这样,韩东、伊沙、西川还在坚守着现代诗,但其诗歌质量与80年代相比,又怎么样?四大天王,曾梵志、张洹、刘小东、林天苗、邵帆、展望、刘家琨等等在这几年又拿出来的什么,马丽莎,胡晓媛这些新一辈又很有趣吗? 其实不只中国,整个西方摇滚乐,也如杨波所说:“死而不僵,所谓死,既不产生任何新的东西,所谓不僵,即在一种死的前提之上还必须呈出一副推陈出新的欢欣状的唯一办法——西方摇滚从业者采取大致两种办法,一新人复古,二老人复出。”而这一切,看看“敬爱”的左小老师这几年的变化,也就无可言说了。 在北京待了快4年,一直很难再找到中学时代面对艺文时的兴奋,商业已经无口不入,互联网对于读者,观众,听众影响是巨大,而对于作者们也一样,广的无限,深的不可能,崭新便不可能。近日,看见朋友多年前,写的关于joyside解散的软文,我竟然又像个傻逼一样动了感情,想想高中时感官全部展开,写好了一首诗,就跑到午夜无人的公路上大吼大叫,像条野狗。现在,你真的有话要说吗?你有语言吗?创作疯狂和本能,那种本能才能激发的智慧和能量,是因为你就要交稿才激发出来的吗?前几天在日记里酸了一下: “已经是2014年,边远开过几次小型演唱会,雨滴小姐,我已经和女友分手,然而我们还会问对方是否要去卡看边远的演出。那是2010年,我还在成都,电驴还是我们的据点,还会在摇滚年上撒野,我看过粗制滥造的纪录片《北京浪花》,记得王悦说:我们也是会在舞台上撒尿的。沈静去了德国学哲学。然后火车开往北京,我想终于这里该有很多参加海王星盛宴的朋友了吧。在这个夏天,我将大学毕业,或许离开北京,朋友们各奔东西,摇滚乐已经变得越来越没有创意,而joyside也离开多年了,其实这场宴席早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