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的家在山野里
他们说你的家在山野里
——记2010年4月8日张佺@育音堂演出
一直觉得，听民谣可能是因为人长大了，开始沉淀收敛了，不会一到夜晚就特别亢奋，不会再老想着怎么噪怎么来，在现场蹦个没完。我也可以就那么在角落，远远地看着台上的人，静静地听音乐，虽然这部分疯狂的生活还是存在。可是在大学，人就是可以很快的成长，看清楚一些问题，然后不断地自我反省。这个过程，从听李志开始，接着是周云蓬、张玮玮、钟立风、张浅潜，最后耳朵选择留住了野孩子。所以作为野孩子的主唱，张佺的演出当然不能错过。
因为下雨，我迟到了，张佺开始调侃说上一次来上海也是个雨天，不晓得，之于上一次来看张佺的朋友来说，他是否也和这天气一样，始终如一。对于第一次看到张佺的我，眼前的他让我感到出奇的朴素，出奇的安详：身穿藏青的夹克衫，脚蹬一双黑布鞋，脸孔粗糙，头发灰白，如果没有手上的一把冬不拉，颈前的一架口琴，怕是错认成街上擦肩而过初次进城的老大伯。可当他吹起那深深浅浅来自远方的音符，当他从容地拨起那两根伶仃的琴弦，当他微闭双眼深沉的歌唱着他的那片土地，忍不住对那些像他一样，甚至不会歌唱的农民肃然起敬，敬佩他们的诚实、善良、勇敢和隐忍。
张佺这次演出的曲目似乎刻意避开了野孩子乐队时期的相当一部分成名曲，比如《黄河谣》，比如《咒语》，所选择的野孩子时期的曲目是《你可知道》、《离开》、《生活在地下》和纯乐曲《死之舞》，并且都在不同程度上对它们进行了改编和再创作，这跟张玮玮选择《黄河谣》等似乎有着相同又不同的用意（《黄河谣》是野孩子另一位主唱英年早逝的小索的作品），同样执着的是对音乐作品的不断追求，用不同阶段的感触和经历去对已有作品进行在创作。所不同的是对于野孩子的感情，作为野孩子乐队的创始人，张佺一定有着厚重得难以言喻的情感体验。
小索因胃癌病逝永远的走了，纵有千般本事去歌唱，“可怜白发生”。张佺摒弃了吉他，操起了更为民俗化的冬不拉。没有张玮玮的手风琴，没有周国宾的手鼓，没有小索的和声，口琴多少是个安慰，只是从六弦到两弦，少的又岂止是旋律的跃动性和多样化？从手风琴到口琴，改变的又怎会只是节奏的起伏更迭？可怜物非人也休，留下的只有那一份割舍不下的愁情和来自天国的小索的祝福。于是佺哥沉默下来，用口琴和冬不拉帮自己诉说，从两千年前的《硕鼠》到大旱的云南贵州，他的视线离不开被这个主流世界忘却的土地和人们。为了保证音准和质量，他随身带了四把口琴轮换使用，如此严谨的态度以至于后来能用如此简单的乐器便重现了复杂的《死之舞》也就不足为奇了。新作品里《水车》等乐曲的数量有所增加，10分钟左右的乐曲长度更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娓娓道来，情绪饱满，余音绕梁。期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越南乐器口弦的使用，张佺使用它编奏了一首曲目，节奏的变换中，弦片在波动中发出滑稽的声音，甚为有趣。演出大概在十点三刻就结束了，没有返场，大家叫着《黄河谣》，叫着《眼望着北方》，佺哥很抱歉地再次上台，谦卑地谢幕，收乐器。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又去搜索了张玮玮和张佺的访谈，忍不住感叹兰州来的好多音乐人态度都极为诚恳，他们歌唱他们的土地，选择踏实和平淡的生活，音乐对他们而言是生命延续的最大理由。野孩子前手风琴手张玮玮在演出中说过：“感谢上天给我们一个做音乐人的身份。”而我更要感谢他们，让我们听得到失落已久的声音，那消逝的文明，被遗忘的纯良。在悠长的旋律中，一点点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枝叶繁茂。记得深夜去徽杭古道的公路上，透过车窗，我看到荒野上的村庄，无边夜幕下数不清闪烁的星辰，心上说不出的踏实。我们总在寻觅，在追逐，却从未感到满足和安宁，因为所看重的不过浮云，风一吹就散。在这样的乐音中，我开始明白海子眼中的世界，关于粮食、村庄、天气和肚子。那些深深烙刻在每个人灵魂里的东西，它们不是隐喻，不是意象，不能逃避，无法摆脱，那也是，野孩子，是张佺永远关心的真真切切的世界，它们与城市与繁华与文艺与学术格格不入，它们愚钝、贫困、丑陋、腌臜，可却唱进心里，唱进了梦里：“我看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黄河边勤劳勇敢的农民，我看见广场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大酒瓶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悲怆和失落来得比这更彻底么？
在他们面前，我的噪音、后摇、实验、小清新全都失去了意义，忍不住想起张佺在《天使的错误》前面的独白：
有一只无辜的天使/被逐出了天国的大门/在于大地接触的一霎那间/他变成了一只乌鸦/他唯一的过错就是他不会唱歌/那遥远的天国/离他太远了/因为那儿永远都是鹦鹉们的世界
而你们，野孩子，就是这个世界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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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到，不过应该是出了。
——记2010年4月8日张佺@育音堂演出
一直觉得，听民谣可能是因为人长大了，开始沉淀收敛了，不会一到夜晚就特别亢奋，不会再老想着怎么噪怎么来，在现场蹦个没完。我也可以就那么在角落，远远地看着台上的人，静静地听音乐，虽然这部分疯狂的生活还是存在。可是在大学，人就是可以很快的成长，看清楚一些问题，然后不断地自我反省。这个过程，从听李志开始，接着是周云蓬、张玮玮、钟立风、张浅潜，最后耳朵选择留住了野孩子。所以作为野孩子的主唱，张佺的演出当然不能错过。
因为下雨，我迟到了，张佺开始调侃说上一次来上海也是个雨天，不晓得，之于上一次来看张佺的朋友来说，他是否也和这天气一样，始终如一。对于第一次看到张佺的我，眼前的他让我感到出奇的朴素，出奇的安详：身穿藏青的夹克衫，脚蹬一双黑布鞋，脸孔粗糙，头发灰白，如果没有手上的一把冬不拉，颈前的一架口琴，怕是错认成街上擦肩而过初次进城的老大伯。可当他吹起那深深浅浅来自远方的音符，当他从容地拨起那两根伶仃的琴弦，当他微闭双眼深沉的歌唱着他的那片土地，忍不住对那些像他一样，甚至不会歌唱的农民肃然起敬，敬佩他们的诚实、善良、勇敢和隐忍。
张佺这次演出的曲目似乎刻意避开了野孩子乐队时期的相当一部分成名曲，比如《黄河谣》，比如《咒语》，所选择的野孩子时期的曲目是《你可知道》、《离开》、《生活在地下》和纯乐曲《死之舞》，并且都在不同程度上对它们进行了改编和再创作，这跟张玮玮选择《黄河谣》等似乎有着相同又不同的用意（《黄河谣》是野孩子另一位主唱英年早逝的小索的作品），同样执着的是对音乐作品的不断追求，用不同阶段的感触和经历去对已有作品进行在创作。所不同的是对于野孩子的感情，作为野孩子乐队的创始人，张佺一定有着厚重得难以言喻的情感体验。
小索因胃癌病逝永远的走了，纵有千般本事去歌唱，“可怜白发生”。张佺摒弃了吉他，操起了更为民俗化的冬不拉。没有张玮玮的手风琴，没有周国宾的手鼓，没有小索的和声，口琴多少是个安慰，只是从六弦到两弦，少的又岂止是旋律的跃动性和多样化？从手风琴到口琴，改变的又怎会只是节奏的起伏更迭？可怜物非人也休，留下的只有那一份割舍不下的愁情和来自天国的小索的祝福。于是佺哥沉默下来，用口琴和冬不拉帮自己诉说，从两千年前的《硕鼠》到大旱的云南贵州，他的视线离不开被这个主流世界忘却的土地和人们。为了保证音准和质量，他随身带了四把口琴轮换使用，如此严谨的态度以至于后来能用如此简单的乐器便重现了复杂的《死之舞》也就不足为奇了。新作品里《水车》等乐曲的数量有所增加，10分钟左右的乐曲长度更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娓娓道来，情绪饱满，余音绕梁。期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越南乐器口弦的使用，张佺使用它编奏了一首曲目，节奏的变换中，弦片在波动中发出滑稽的声音，甚为有趣。演出大概在十点三刻就结束了，没有返场，大家叫着《黄河谣》，叫着《眼望着北方》，佺哥很抱歉地再次上台，谦卑地谢幕，收乐器。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又去搜索了张玮玮和张佺的访谈，忍不住感叹兰州来的好多音乐人态度都极为诚恳，他们歌唱他们的土地，选择踏实和平淡的生活，音乐对他们而言是生命延续的最大理由。野孩子前手风琴手张玮玮在演出中说过：“感谢上天给我们一个做音乐人的身份。”而我更要感谢他们，让我们听得到失落已久的声音，那消逝的文明，被遗忘的纯良。在悠长的旋律中，一点点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枝叶繁茂。记得深夜去徽杭古道的公路上，透过车窗，我看到荒野上的村庄，无边夜幕下数不清闪烁的星辰，心上说不出的踏实。我们总在寻觅，在追逐，却从未感到满足和安宁，因为所看重的不过浮云，风一吹就散。在这样的乐音中，我开始明白海子眼中的世界，关于粮食、村庄、天气和肚子。那些深深烙刻在每个人灵魂里的东西，它们不是隐喻，不是意象，不能逃避，无法摆脱，那也是，野孩子，是张佺永远关心的真真切切的世界，它们与城市与繁华与文艺与学术格格不入，它们愚钝、贫困、丑陋、腌臜，可却唱进心里，唱进了梦里：“我看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黄河边勤劳勇敢的农民，我看见广场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大酒瓶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悲怆和失落来得比这更彻底么？
在他们面前，我的噪音、后摇、实验、小清新全都失去了意义，忍不住想起张佺在《天使的错误》前面的独白：
有一只无辜的天使/被逐出了天国的大门/在于大地接触的一霎那间/他变成了一只乌鸦/他唯一的过错就是他不会唱歌/那遥远的天国/离他太远了/因为那儿永远都是鹦鹉们的世界
而你们，野孩子，就是这个世界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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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到，不过应该是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