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掐死你的温柔

我曾经以为听了皮亚佐拉就能知道阿根廷探戈音乐是什么，然而事实上除了更加迷醉之外，还更加迷糊了。

一说起探戈，大概我们的反应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每天公园里广场上大妈们跳舞锻炼身体放的舞曲，电视上放的拉丁舞比赛，那夸张的摆头动作，并记住四二拍里的切分音节奏，把它们捆起来帖个标签，就叫做“探戈”。陌生，是在听了包括皮亚佐拉在内的一些阿根廷探戈音乐之后，以及看到《Astor Piazzolla in Portrait》（http://www.douban.com/subject/2174121/）里闪过街头巷尾的探戈镜头，那分明是悠然自得的散步，丝毫不像竞赛场上的张弓拔弩。当然，去翻翻探戈的历史，她本来就是出身所谓卑贱，和当初的爵士乐类似。“上流”社会突然换口味了，看上了她们，于是突然间她们就高雅了。

然而不管新瓶老酒还是老瓶新酒，在这些阿根廷探戈音乐里，总是嗅得出街头巷尾的写意。那个百搭式的切分音句式，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近乎嘲笑的口吻，把你从刻意抛弃“自我”去努力观照某种情绪之中，突然兜头浇了下水，拎出来。许多人改编和演奏皮亚佐拉的作品，但是你知道差距在哪里？就在皮亚佐拉演奏时候脸上的表情之中。别人在张牙舞爪，或者鼓动激情，或者假装深情，而他老奸巨猾地，一副司空见惯的轻描淡写。

这张唱片选取了一战至二战期间、三十年代至五十年代期间（所谓“黄金”时期）以及当代有代表性的探戈音乐家们的作品。要说有什么发展变化，貌似传统的作品探戈味浓一些，探戈节奏明显一些，形式也单纯些。皮亚佐拉为代表的这一些音乐家的作品里，在保留伴舞的功能之外，表达的氛围、情绪、内容更加广阔和深入，曲式上更加多样化。也可以看到爵士乐的影子。

古典吉他改编这些作品，我想障碍在于乐器之间的差别，尤其是一件乐器对应一个乐队。但这同时也是一个机会，可以突出吉他的特别音效，同时换一种味道。阿根廷吉他演奏家Victor Villadangos身份上算是学院派，学院派很注意演奏时候的规范和完整，但往往不够“野”。这位演奏家既有风度，但也不拘泥。令我惊叹的是他的音色变化非常丰富，弹性十足，演奏时候那个口气有种说不出来的特别，这就使得他的学院派很“拉丁化”，而且转变很自如，不像有的演奏家那样让你感觉音色变化是刻意做出来的。选这样一位本土演奏家来演绎阿根廷探戈音乐，我想是再合适不过了。

p.s.冲着那首Midnight in Buenos Aires令人心神不定的挠弦，也值得去买来一听了。此外，米隆伽（Milonga）里那股缠绕不休的忧郁的调调，我也实在无法不吃它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