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选择

1990年，我买了台湾歌星陈淑桦的那张著名专辑《梦醒时分》，此后陆续收集了她的不少作品。陈淑桦出道很早，起初也是民歌演唱者，后来逐渐转型，在李宗盛的帮助之下，奠定了一代都市白领新女性代言人的巨星地位。她的嗓音即使在婉转低回处也能保有一种清亮，很适合演绎现代成熟女子的心态，像《梦醒时分》、《你走你的路》等歌曲，表达出的是对感情来去的从容淡定。当然，这种从容绝对不同于此后至今的女歌星们表达出来的“无所谓”，后者是心灵、情感双重空虚枯竭的象征，和陈淑桦那一代歌者截然不同。
九十年代末，陈淑桦淡出歌坛，几乎销声匿迹，直到近日又成为新闻人物，但并非因歌声，而是看上去极其窘迫抑郁的生活。媒体的报道中，称她今日的境况不应该是经济原因，则又何已至此？
其实，关于她的消息，多年来台湾媒体有过点滴透露，即陈淑桦有较强烈的抑郁症，特别是在她的母亲过世后，她搬家、切断电话，仿佛与世隔绝，纵然是李宗盛等多年故交，也无法联络到她。而她心灵的寄托，是佛教。
艺人的宗教信仰，是个有趣的话题。这当中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家庭背景，从小就笃信宗教；
一种是为了形象，搞个宗教装点向善的门面；还有一种，也可能是最多见的，即在演艺生涯中皈依了宗教。普通人看明星艺人，一般会觉得光彩夺目，优裕张扬，但我一直觉得他们是最可怜的一群人。在风光时期，他们丧失了很多自由换来名利，可这些往往不过过眼云烟，当时光流逝，谁也无法抗拒的生命无常来临，那份精神上的巨大折磨很不容易捱过去。所以，艺人中抑郁症的患者也很多。
为了抗拒这种折磨，一些艺人们选择了宗教。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是过去在影坛上以性感色相闻名的香港女星朱茵，变为虔诚的基督教信徒，言行风格截然大变。她的一段话是很好的说明：“由始至终，我对生命都有一份质疑，不知如何去安排自己的人生路向，直至信奉基督，开始找到人生意义，甚到连内心深处也变得充实愉快，这种喜悦的心情实在很难用话来形容。”
人们熟悉的齐豫、齐秦姐弟，都是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特别是齐豫，今后将投身宗教音乐的制作。1991年，我曾看过一场他们姐弟的演唱会，那正是两人歌艺的巅峰时节；如今，听到他们用假声、配乐、伴唱等方式掩饰苍老，谁能不慨叹岁月的无情？佛教的轮回来世理论，引起他们的倾心也并不奇怪。
这几年，台湾音乐界失去了两位卓越的音乐人，梁弘志和马兆骏，他们俩都是基督徒。他们都是年轻时就暴得大名，然后经历了亲人故去、事业跌宕的坎坷起落，马兆骏还一度求助于毒品，最后均在宗教中找到了栖身之处。
梁弘志是称得上大师的人物。一个人一生中写下《恰似你的温柔》、《读你》、《请跟我来》、《驿动的心》、《像我这样的朋友》等歌曲中任何一首，都足以说此生无憾了，而他竟然写了那么多。去年，台湾出版了他的纪念专辑，罗大佑写了一段感想，一向狂傲的他很五体投地地称梁弘志为真正的大师。为什么？《请跟我来》、《读你》的主题看上去是男女之情，《驿动的心》似乎抒发着浪子羁旅的感触，事实上，这里蕴含的是梁弘志的宗教情怀，假如仔细揣摩就会明白。由儿女私情上升到宗教大爱，罗大佑也自愧不能。
下次，倘若您在卡拉OK唱到这些歌曲，不妨静下心来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