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传奇，普及勿笑

        1940年的纽约城，大型摇摆乐队依然是舞厅里的主角，人们在战争硝烟未尽的紧迫氛围中抓紧时间扭上两曲，这使得乐师们变成享乐木偶们餐桌前的魔术师，让人醉生梦死的艾灵顿公爵带领乐团所向披靡......但这一切都不能让几个异类心生崇敬。
        鼓手KENNY CLARKE被乐团解雇的当天，就决定把自己的音乐之路给解放些、再解放些。他由于总是不愿意用低音鼓击打重拍而被开除，他是那么地不合演奏规范，疯狂使用高音镲并随性地用右脚来点出重音，像预料不到的炸弹。总之，他让和他一起演奏的人感到很紧张。
        另一个让人无法欣赏的乐手是蒙克，他使用的包含了很多不和谐音的古怪和弦总是令人坐不住地要便泌，他还经常在独奏中突然莫名地停顿，让人心跳滚动异常。很多乐团开始把他当天才，但很快就客气地请他卷铺盖走人，理由是，不合潮流。
        这两人开始在哈莱姆的一个叫作敏顿俱乐部的小地方聚伙玩爵士。而此地正是一些追求自由的爵士乐手们感到舒服的理想场所。它小而破旧，设有一个酒吧，一个仅能容下一架小三角架钢琴、一只鼓架和几名乐师的演奏乐池。俱乐部的总监决定在雇佣一支常驻乐队的同时，鼓励其他乐师也一同参加即兴演奏。这样一来，俱乐部的名声不胫而走，很多在纽约其他地方演奏摇摆舞曲的乐师，包括一些地位已是大师级别的人物，都在晚上干完活后来这里过瘾。这里提供了一种其他地方不能提供的乐趣，无拘无束，再加上几个青年乐手特立独行的风格，高手们都愿意加入到这个新游戏中。
         其中的小号手“晕眩”吉尔斯皮很快就在这儿和克拉克、蒙克一起，成为一种被称为“BEPOP”的新式现代爵士乐的创始人，他的小号技术独一无二，在和蒙克做了大量即兴配合后，完全不能忍受和跟不上的人合作。他甚至放出狂言说：“我们就是想创造一种庸才们无法演奏的音乐，像畜生们才能搞出的音乐。”
          但是，真正让他目瞪口呆的那只畜生，在四一年的年底才出现。
          那天，蒙克听说有一位技艺非凡的萨管手从堪萨斯来到纽约，在门罗俱乐部举办即兴音乐会，便拉着吉尔斯皮前去观看，自视很高的这两人，是在演出开始后半小时才到场的。
          就在一踏进门的刹那，吉尔斯皮就呆住了！一串急速的、狂野亢奋得像是负伤的野兽在拼命嚎叫的高音几乎刺破他的耳膜。站在台上的那个手持萨管的人活像个妖怪，轻松自如地在别人无法长时间驻留的音区随意地表演，并自由地转换在所有不可思议的调性中，仿佛有无穷力量的天神。又像是一只大鸟穿梭于夜空中般自由激越。音符如闪电和刀片一般，狂乱地划破天空。
          那就是“怪鸟”帕克，爵士乐历史上最著名的短命天才。
          吉尔斯皮说：“他所演奏的音乐我们闻所未闻，他吹奏的音型完全可以用到任何一件乐器中，但是他吹得比莱斯特扬（当时最有名望的萨管手）快两倍，和声也是莱斯特扬从未使用过的。看起来别人费尽力气到达的顶点，在他只是小儿科。”
          由此，帕克进入到爵士乐最天才云集的阵容当中，成为改革爵士乐演奏手法和意识的关键角色。
          关于帕克的传奇之一：他是个欲望强盛的人，酗酒、吸毒、滥交，精神还错乱过几次，企图自杀和烧毁自己的房间，是医院的常客。1955年他死时，检验尸体的医生以为他已年过五十，但实际他只有三十五岁。不过你要错以为这样就可以成为天才，那你就是白痴。
          传奇之二：帕克十三岁的时候开始自学爵士乐，经常跑到夜总会去偷看乐师们即兴演奏的手法。他在家里不断练习在十二个主要调式上演奏十二小节的布鲁斯，任何受过训练的乐手都会告诉他，这很多余很笨，因为爵士乐当时只在个别调式上演奏。然而幸运地是，没人告诉他这点，这使得他自发地创造出一套先进而无框架约束的技法。
          传奇之三：爵士乐钢琴大师厄尔希尼斯初次加入敏顿俱乐部乐队时，简直不敢相信帕克的演奏：“我们每次排练一个新曲目，他总是先过一遍他演奏的部分；当我们准备来第二遍时，他已经把整个曲子全部记在脑子里。”
          之四：小喇叭手威廉姆斯概括地说：“阿姆斯特朗使所有铜管乐手的演奏发生了变化，但怪鸟之后，所有器乐的演奏都改变了----鼓乐、钢琴、低音提琴、长号、小号、萨管。一切的一切。”
          之五：垮掉派的老垮们个个都是他的忠实FANS，金斯伯格称他为“我们时代唯一用灵魂在吹奏的不可超越的天才”，几乎所有老垮们都为他写过诗。而金斯伯格坦承自己“嚎叫”诗篇中的长句灵感源于怪鸟超人般的演奏启发。

          我的小友H，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去了曼彻斯特，作为一个爵士乐迷，他失望地发现那儿的爵士乐唱片店关了两家，仅剩的一家也已搬离。爵士乐，似乎作为一种文化，在时髦的商业世界中渐趋没落，已经很少有年轻人能够有耐心和时间去领略其中丰富的精神享受。而他在网上告诉我这个时，我正在满大街地找怪鸟的唱片。他最好的唱片大多是现场录音，似乎现场比录音间更能让他找到在音乐中陧盘的感觉，也更能激发他燃烧的欲望。
          我庆幸我发现了他。犹如在十年前发现吉米亨德里克斯，他们仿佛仍然与我共存于这个汹涌激变的人世间，经由音乐的血脉，给我行走的力量与感知的追索。


附柯索写给怪鸟帕克的诗-----
                         《致“老鸟”帕克的安魂曲》

在某个地方会有一个房间
在某个房间
会有一把旧管
搁在一个角落
就像一小抓稻米
等待着老鸟

去了
老鸟去得比声音还远
用吹管的低鸣冲破关卡
老鸟去得比月亮还高
老鸟盘旋在楼顶，同时
像一个怪癖修士他放下
吹管拿在手里，高高在上
低头看着那些人群
用一双半眯的乖僻眼睛
对他自己说：“耶，耶”
就像无的意思完全就是无

在早年的小酒馆
在闭塞的场子里独奏
老鸟的黑手捧着一朵黑花
他把吹管猛吹上天
把天空变成梦幻！半道上
人见人厌的东西
老鸟奏出一个短促的变调
一只节拍紧张的耗子
就像闲得没事儿干的星星
来了一只没地儿鸟

这是他的结局，哥儿们，他的结局
那只趿拉鸟把死捅进老鸟的喉咙
整个房子都在嚷嚷
老鸟撂下了他的吹管
天空变得更黑了......更黑了
那只没地儿鸟用脏兮兮的翅膀把老鸟裹得紧紧
把老鸟放倒了
彻底放倒了

给老鸟嚎一段吧
因为老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