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萨埵”------听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白马村游记》套曲乐评
总体来说,此套曲叙事性较强,把观众好奇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其实就是八卦的心理,又是顾远山又是小妹啥的,吃瓜群众觉得挺暧昧的反正,大口吃瓜!),因此会让人有听下去的欲望;囊括音乐风格较多,能满足不同口味的听众,受众较广;语言方面使用了普通话和温州“此地话”,又运用了些民歌的咬字,语感清爽又颇有趣味性;歌词方面文学性极强,引用的文学类型较多(《楚辞》、《短歌行》、唐诗、宋词等),如《竹马》中引了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劝君更尽一杯酒”一句,而后又接了一句“我家腌鱼真的咸”,古意十足的感受下又不失俏皮可爱,实属难得,又如《南浦云》中引用了苏轼《赤壁赋》中的“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四句,而这四句又是苏轼引用了屈原《九歌》中的几篇拼凑起来的几句,追溯先人后,先人又告诉我们他也是追溯的先人,那这种感受真是想法新奇又古意十足,甚妙(可见金承志文学功底之深厚)。能夸的先这些,总的来说吧,风味独特,口感清奇是我对这套曲最大的感受。虽然歌词方面东拼西凑的痕迹是比较明显的,但这种拼凑的歌词拼好了可以出彩儿,拼不好就丢人丢到家了,庆幸的是,此套曲是属于借鉴手段较高的前者。下面是我对七首作品的感受吧算是。
七之一《榕树》:一开始的钢琴伴奏温暖、清新,有某名的亲切感,引人入胜。这段钢琴的主题在后面谢幕时又出现,可以说承上启下,设计精妙。音乐内容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环境及事件,感官上包括视觉、听觉及少有一丢丢的味觉吧算是(“路过桥头尝几块豆腐”及“孩童围着讨要马奶喝”都有味道),但是我和外甥女找嗅觉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但是视觉描写还是蛮多的。旋律方面呢是一直使用一个主题,循环反复用的同时又在和声编配、歌词内容及伴奏疏密等方面进行了一些变化,使同样的主题带来了不同的音乐感受,听着不累也不觉乏味。钢琴伴奏呢在舒缓的旋律线中又有一些加花的装饰音,不失俏皮感。叙事方面极具画面感,有人间烟火气。人声喃喃细语,很是亲切。“小姑娘,卷帘又拉上,着急换上新裁的春装”和“孩童围着讨要马奶喝”几句,青春感及世外桃源般恍如隔世感扑面而来,甚感亲切清新。最让我感动的还是咬字方面,“日将斜(xiá)”给我感动哭了好吗?!哪像现在教的小学生,在那读“远上寒山石径斜(xié)”还真是替他们悲哀。
之二《竹马》:从第一曲亲切的音乐感受中跳脱出来,进入跳跃的快板,对比性较大,符合大众审美中对音乐风格差异性的需求。叙事性较强,有画面感。乐曲一开始的咬字“内……”采用了民歌的咬字,且旋律采用了民族五声调式,听起来极具民族风,特有亲切感。“孩童骑竹马”一乐段,人声与钢琴形成了一种“一问一答”式的音乐语汇,有趣的同时更具亲切感,那这两种亲切感虽然使用了一些音乐创作技巧吧,但是不做作,尺度拿捏的非常好,甚至心里那种民族荣誉感油然而生,带来不一样的音乐感受。“鸳鸯打滚在那”一乐段钢伴部分运用了“嘣大”这种节奏型和不谐和的二度这种音程关系(也就是后半拍的感觉),给人一种跳跃及摇摆的感觉,挺有意思的;钢伴部分的十六分音符也有隐隐约约加花的朦胧感,趣味十足。“愿君莫往别处去”一乐段,在跳跃的音乐感受中又有一些连贯的乐句处理,这两个极端(跳跃和连贯)融合的特别好,给人带来独特的音乐感受。“劝君更尽一杯酒”两句既不失古意又十分俏皮,点睛之句(“我家腌鱼真的咸”在后面又有出现结果,此处是伏笔)。“这十里五里长短亭”两句依旧运用了“嘣大”后半拍的节奏型,但是由于音乐情绪被带起来了,所以对比前面那句,这两句用的更加大胆一些,更加酣畅淋漓。“打一个打”两句用了旋律的上行模进,加上一些渐强,为推动后面的音乐情绪作准备,所以说这个地方写的好,但我认为这两句更好的地方不在这,在于重音错位给人带来的这种“摇摆感”,有如“雷鬼”后半拍的律动感,妙哉!至此,由于前面诸多要素的推动,音乐情绪开始高涨,逐渐走向辉煌。“这十里五里”处,女声为导句,男声配以答句的卡农形式给人以此起彼伏、水涨船高之感。经过四句之后又出现了主题旋律,但歌词变为了“......清江蟹儿肥,店家女儿美......”之句,给人以别样感受的同时又让人觉得这几句的韵律美。直到“客官您也别踌躇”几句,道出了作者潇洒的心声:“人生多少苦闷事,喝完这杯忘光光”,大有“与尔同销万古愁”般豁达的人生理想,这也是极其可爱的人生态度。接着马上转调,道出“这白马村里多快活,人人都是大傻瓜”,表现了“白马村”村民醇厚朴素的生活态度。此处也算是个彩蛋吧,可以说这种“大傻瓜”的人生态度既是作者所追求的,也是我们现代人所追求的,可以说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美好愿望。乐曲结束。
之三《渡口》:前面豁然的音乐情绪戛然而止,接下来便是略带诡异氛围的《渡口》(忽然想起一首由蔡琴演唱的同名歌曲《渡口》,“让我与你握别~~~”,好像跑题了)。开始的女声独唱交代了地点:西村渡口,现状:依着山林、无人问津(是不是毛骨悚然?不过这还没完呢),距离白马村还有十三里地(6.5公里,你想想是不是还挺远的?),那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呢?无伴奏混声起,四个乐句。然后紧接着好似抡起来的几个乐句,夹杂着男声上滑音加“走快”和类似祭祀元素的“诶嘿”,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然后劝诸位“少言语,君少言语”,为什么呢?因为“龙王今日要点兵”(此处为之七的《村口迎佛》里的祭祀活动做铺垫)。紧接错落有致的段落进入,女声继续交代故事情节的同时,男声附以“一二三,走快”提醒的口号,更加恐怖。紧接着女声以“诶”字哼唱出“少言语,君少言语”的旋律,极妙,我特别喜欢。接着就是我认为是点睛的段落,女声独唱模仿女鬼吟唱《短歌行》的声音蛊惑人心(多么的可怖:可怕+恐怖),就在此时,钢琴上行旋律配以男声“大家人,要注意”的提醒划破寂寥,提醒世人勿被妖邪之言哄骗了去。接着便是四声部混声(“呼里呀”“诶塞”“走快”“一二三”这些祭祀元素为之七的祭祀活动做铺垫)可谓错落有致,乐曲以弱拍结束了四部混声,女声独唱“西村渡口”结束。这种四声部戛然而止后又辅以独唱的落差,给人以极大的对比感,产生心理落差,显得更加恐怖。妙甚至哉!
之四《灯花》:钢琴以“几盏明星”似的伴奏型默默的衬托着周遭景色:“星”“山”“白云”,然后感觉女声好似也融入了进去似的。紧接着一个拟人句:“河流是夜的秀发”极其微妙的写出了夜间河流的形态,然后极其温暖道出了此曲标题“渡口缀满灯花”。商客、村民及孩童都在做自己的事,那么作为“异乡人”的自己却在水边发呆,发什么呆呢?哦!“那年小妹刚十八,携手田间东风纸鸭!同去河边放灯,看两岸蒹葭!”至此,音乐情绪都是温暖美好的,浪漫的、甜蜜的!话锋一转,调性一转为忧伤的小调,把作者拉回了现实,原来我已离家十三年了,乡愁至深,致两鬓早已斑白,仿佛这些年我做了不少事,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做。此二句极其禅意的好似道出了什么道理,却好似什么也没说一样。(哈嘿!)下一句的“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清·黄景仁《绮怀》)”的词义也好,旋律也好,可以说是整部套曲中我最为欣赏的一句,美好的诗因唯美的旋律而动人,抓人的旋律因唯美的诗更抓人心!“星辰啊,请告诉我,清风啊,带我走吧”作者寄托星辰与明月释怀,然后钢琴上行旋律,人声渐强,音乐情绪渐涨,拉到乐曲开始的景象“星”“山”“云”“河流”“渡口”“灯花”“商客”“村民”“孩童”和“异乡人”,动人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情绪至此拉回宁静,入《泽雅集》之七《小溪》,“谁家新燕啄春泥......”男声上行音阶加渐强,入四部混声,“门前的走出快诶,后面的跟劳快诶”“宇宙还真叫大诶,世界还真叫小诶”(此二句可谓禅意十足,忽想起《金刚经》的三句义......)乐曲较为辉煌,旋律动人至深,吴语哝哝,催人泪下。最后弱拍结束掉,给人以欲说还休之感!妙!
之五《南浦云》:此曲均是回忆。乐曲一开始引用了苏轼的《赤壁赋》(而《赤壁赋》又引用了《楚辞》之《九歌》,妙极!),女声演唱。男声入“天色已晚......”几句,其“鱼儿真咸”应了之二《竹马》的“我家腌鱼真的咸”一句,皮一下很是开心吧?!钢琴琶音上行入女声“船家老大,老掉了牙,抽着水烟,满嘴脏话......”(还真性情,***此处省略一万字)。此处有“十三里地”应“好似我无所事事,一十三年”。紧接着恢弘的“皇天三界”不看词被我听成了“菩提萨埵”,可谓佛意十足(此处又是祭祀的伏笔)。“没人回来,有人出去”可暗合了人才流失?!“菩提萨埵,菩提萨埵........”这里有如宇宙的宏大及世界的渺小,又如灵魂的召唤感,真真令人哽咽,使听者泪眼纵横,不能自已!“所谓故人......”“雏鸟七千,以天地为笼,你我二人,皆不得自由”,这一声叹息的“自由”抓人心肝,有生命的束缚感,让人胸闷难安。此曲在叹息中结束......
之六《西山雨》:此曲均是梦中音。此曲无词,钢伴零星。有风声、水滴声、乌鸦叫声、咳嗽声、叹息声、窃窃私语声、读书声错落有致,人声喧哗,乃是世间一切声。此曲听者可以上帝视角听闻一切事,意境深远。
之七《村口迎佛》:之前祭祀的伏笔终于要应了,“龙王今日要点兵”。佛事官的温州话祭词,竟有摄人心魄之感。这类祭祀用语总是给人种神秘感,加以温州方言可让闻者一身鸡皮疙瘩。既神秘又召唤感般的“顾远山呀顾远山,不如随众共贪欢......”突如其来的温柔的扑面而来,好似女鬼般的蛊惑,让人哽咽。四部合唱逐渐把音乐情绪推向辉煌,一个渐慢渐强推到了整部套曲的制高点,四部错落,辉煌至极,极具音乐剧亦或歌剧般的戏剧性,大气磅礴的令人茅塞顿开!真是酣畅淋漓!
总的来说,此套曲专业性强又亲民,做到了雅俗共赏,实属难得,挺成功的。运用了一些写作技巧,但没有通篇使用,技巧为音乐性服务的很好,就很难得,此处竖起了我的大拇指!
以上观点和感受只此我一家之言,各人感受不同,只做分享之用,如能与诸位共情,也不失为一种美好!感恩
*附:话说金承志是温州人,可以说他对温州话还真是情有独钟,就算不是,那也是对中古汉语情有独钟。他很多作品都用到了温州话或中古汉语的咬字,如《泽雅集》《白马寺游记》《稼轩长短句》等,都有温州话的影子。还蛮古意十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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