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产业从来不是许多人所能直接见到的那么简单,有音乐人存在,便少不了他们背后的制作人。一位优秀的制作人足以将音乐变得更加有趣。来自纽约的专业音乐制作人、混音师 Rusty Santos 便是一位横跨多个领域的音乐人。在过去十多年的时间中,他在纽约文化圈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Rusty 的作品是一道连接先锋乐队、电子乐与时尚界之间的重要桥梁。
与独立摇滚乐队 Animal Collective 共同合作完成的突破专辑《Sung Tongs》,以及和实验乐手 Panda Bear 合作的专辑《Person Pitch》让Rusty在独立音乐圈中小有名气。随后他为 Born Ruffians 乐队制作的单曲《Red, Yellow& Blue》被多次用于电影与电视中,不仅出现在American Express(美国运通)、Vodaphone的广告中,在美国NBC广播台的连续剧《The Office》也多次出现。
与此同时 Rusty 也横跨纽约独立音乐界与时尚界,他不仅和一批包括 DirtyProjectors、White Magic、TV on the Radio 、BeachHouse、Grizzly Bear在内的布鲁克林最受欢迎的独立乐队有过合作,也为服装品牌 Thom Browne、Tse 以及 United Bamboo 制作音乐项目。
Rusty Santos 的个人乐队 The Present
这些年 Rusty 和中国独立音乐的关系也在变得更加紧密,他先后为摇滚乐队果味VC制作了专辑《启示录》,新锐电子乐队Nova Heart 制作同名专辑《Nova Heart》。尽管还有很多中国乐迷不认识 Rusty,但他参与制作过的歌,早已被不少人听到。而2015年大放异彩的吹万乐队,也将与 Rusty 合作来制作吹万的第二张专辑。
Rusty 同样还有一个自己的乐队,名叫 The Present。他的搭档是一位日本超酷的键盘手,The Present 结合了日本地下音乐文化与纽约电子乐。Rusty 的身份总在变化,他熟练地穿梭在各式音乐风格中,唯一不变地是他对音乐越来越执着的热爱与追求。豆瓣音乐和 Rusty 进行了一次深入对话,从他早期的经历到如今的状态,我们提出的问题涉及到了他所有的身份,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一起来看看 Rusty 如何解答。
The Present 的风格偏电子,由 Rusty Santos 和 Mina Ohashi组成
豆瓣:嗨 Rusty,先和我们聊聊你自己吧: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以混音师和制作人的身份工作呢?你的音乐生涯是如何起步的?
Rusty:我在加利福尼亚出生、长大,曾经在那里的一支地下乐队担任主唱兼吉他手。后来我去了柏林,在那儿我开始接触 Club 文化与电子乐。
早在我进入纽约独立音乐圈之前,我便开始以混音师和制作人的身份工作了,我先后在时尚界与艺术界交到了不少朋友。后来我常去 American Fine 艺术画廊,正是在那儿我结识了 Black Dice、Animal Collective 还有 Gang Gang Dance 的乐队成员。我和 Animal Collective 的 Dave Portner(aka Avey Tare)成为了好朋友,他经常来我的工作室玩,他还带着我一起完成了 Animal Collective 的早期录音作品,《Sung Tongs》这张专辑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它促使我开启音乐制作的职业生涯。
Animal Collective《Sung Tongs》
豆瓣:在你的工作过程中,印象最深、投入最多的作品是哪一首呢?
Rusty:我很幸运能和许多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一起工作,从和 Mina Ohashi 在 The Present 的合作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而来自芝加哥的 DJ Rashad 是我合作过的最有天赋的人了,正是通过他我才学会了如何混音舞曲。我特别自豪能够和 DJ Rashad、Dawn of Midi 分别合作完成《Welcome to the Chi》、《Dysnomia》的制作工作。这次的经历帮助我发现了计算节拍的新方法,不仅如此,这些作品最后还成为 Radiohead 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演唱会上的开场前奏曲。
豆瓣:除了Animal Collective 之外,豆瓣用户对 Ariel Pink、Panda Bear 以及 Owen Pallet 也很喜欢,大家比较好奇你平常怎样与他们一起工作呢?你和其中一些人已经是多次合作了,和他们长时间接触过后,你觉得这些音乐人如今有没有什么变化?
Rusty:我和Ariel Pink 是通过 Paw Tracks 厂牌正式见面的,我们一起去日本巡演过,但我们最直接的关系是有一个共同的好友。其实 Ariel Pink’s Haunted Graffiti 乐队大部分的歌,都是他把从前鼓捣的那些磁带制作换了一种形式延续下来而已,不信你去看乐队的早期MV,透着一股原始、粗糙的味道。听他和 Flaming Lips 还有Azealia Banks 是很让人着迷的。
而 Panda Bear 是不断逼自己要提升的那种人。他的音乐完全是他自己的风格,他的歌词如此纯粹直接。结束 Animal Collective《Sung Tongs》的巡演之后,我和 Panda Bear 有段时间在搞一个叫 Together 的音乐项目,后来项目中止了。如今他定居在里斯本,离我有些远,但我们依然保持着联络,Panda Bear 是我最重要的合作人之一。
Panda bear《Person Pitch》
Owen Pallet太有个性了,我俩是通过一个共同好友 Jan Lankisch 认识的,Jan帮 Owen 在 Tomlab 厂牌发行了早期作品。他的操作处在一个如此精细的水平,以至于我们一起工作时,我并不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整个作品完成才恍然大悟。达成他富有远见的构思,需要经过一个美好的挣扎过程。对我来说,他最新的唱片《In Conflict》正是关于这个的:创意思考成为现实过程中所需要的阻力。
豆瓣:有时候你被列为混音师,有时候则是制作人。你能解释一下这两种角色之间的区别和共性吗?对你而言更享受哪一种角色呢?
Rusty:在不同的音乐风格领域和不同的地区,乐界对于制作人和混音师的定义是很不一样的。有时候“混音工程师”的头衔也是开放的:有时候在混音阶段也是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声音呈现的。我会忠实于音乐人的特质,并将他们的信息以一种令人愉快而直接的方式传递给听众。剩下的就靠音乐人去躁、去将梦境变为现实了。
豆瓣:虽然你住在纽约,不过你在日本工作的时间也不短,还收获了许多好玩有趣的体验。所以你在那儿主要忙什么计划?
Rusty:我在日本开始工作主要是为了将纽约音乐圈与日本时尚界联系在一起。我为一个日本品牌 United Bamboo 组织并推出了音乐系列的印花T恤,LCD Soundsystem,、Black Dice、Animal Collective 主要负责T恤上的插图工作。我们还通过地下厂牌UUAR,在日本发行了 Panda Bear、Ariel Pink 和我自己的CD和黑胶。
通过在一些艺术展馆、Club演出,我和日本独立音乐圈逐渐建立了联系。我与东京后涩谷一代的音乐人共同工作,也在大阪也参与了当地乐队The Boredoms一些外延项目。后来我回到东京,为R/C唱片制作了歌手Fayray的最后一张专辑,这不仅是一次非常专业的经历,同时我也十分感激能有这样的体验,因为我在其中学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音乐制作经验。
豆瓣:你对日本的独立音乐环境有哪些深刻的印象呢?
Rusty:我对日本地下音乐环境最深的印象是,那里有许多将做音乐作为自己人生目标的、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他们接受新事物的速度甚至快过西方世界的那群人,举例来说,除了芝加哥,只有在日本才能发现大批Footwork爱好者了,他们从电影与时尚中汲取灵感,这些舞者致力于让Footwork风格街舞在国际上有所发展,他们的努力也得到了本地音乐厂牌Booty Tunes的支持。
豆瓣:你先后和Nova Heart、果味VC、Radio Mars都合作过,如今是吹万。接触了这么多中国音乐人,你如何看待现在的中国独立音乐环境呢?如果将中国与纽约和日本相比,又有哪些差异呢?
Rusty:自从我在中国工作之后,我对中国独立音乐环境的整体印象越来越好,我觉得差异主要体现在各自不同的风格,而风格是最难统一的,也不应该由我来定义某一种特定的声音。我很激动能见证如今的中国地下音乐圈,中国独立音乐人正逐渐在国际上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不仅是增加他们的对外输出,同样也是中国的文化输出。
Rusty在北京
豆瓣:你和世界各地的乐队一起工作过,见过各种类型的工作环境,你似乎很喜欢体验不同类型的设备和工作环境,那么你理想的录音室是什么样子?
Rusty:我理想的录音室必须要限制音乐人的录音次数,大多数人最有创意的瞬间往往都在突破上限的过程中产生。而现代录音室有个问题就是不主动限制录音次数,所以只能依靠音乐人自己设置上限。在录音和混音的过程中最重要的反而是做决定。在整个过程的早期阶段,就需要确定最终的声音形式,多数时候最先想到的好主意往往就是最好的。
豆瓣:去年 Nova Heart 的作品在中国收获不少人气,不过你和乐队只能远程工作,你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在整个过程中碰到过一些困难吗?
Rusty:通常远程混音时,首先我会把每首歌都制作2-3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然后我再收到音乐人或制作人的回复。有时他们更喜欢从不同的变奏版本中挑出那些足够独特的片段,我就在下一轮混音中把这些片段重组。第二回混音时,我依然会制作多个版本,这一次就会以音乐人的直接反馈为核心。不过我也会在电话会议中尽可能地发表我的意见。
我和 Nova Heart 在这种方式下合作得非常棒,其实没有特别多的困难。我还和冯海宁用 Skype 一起头脑风暴如何将专辑制作地与众不同,我们讨论出的点子最后都用到了作品中。
Nova Heart同名专辑
豆瓣:你和吹万合作的新专辑进行得怎么样?和他们工作感觉如何?
Rusty:我觉得吹万这张新专辑的效果非常出色,和他们一起工作特别好玩。整个过程非常高效,因为吹万录音前准备得很充分,而且他们非常确定自己想要做的东西应该如何呈现。
我全程用专业音序器 Ableton Live 完成录音和混音,以便我之后在设计好的 Max MSP 音乐程序系统运行补丁。主要采用了算法在左右声道上随机产生波纹效果,这也是我头一回在录音中这么做。吹万用了特别定制的效果器和键盘做出了很有趣的贝斯噪音,我们把这个音色用进了低频部分的混音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美学非常深邃,无论我探索得多深,都不能够完全穷尽。
吹万
豆瓣:和我们再聊聊你自己的乐队The Present 吧,你还有别的音乐计划吗?
Rusty:The Present 是我个人的第一个音乐计划,我的搭档是 Mina Ohashi,她担任主唱,并包揽了大部分歌词,除此之外她还是一个很出色的键盘手,我们会一起安排乐队的日程等工作。我们选择 The Present 这个名字,是为了表达我们现在是如何做音乐,不纠结于过去,而是让未来朝着更加意想不到的方向展开。
The Present
我们给The XX, Panda Bear, Traxman 以及 Caribou 暖过场,还和 DJ Rashad 合作过一些单曲,我推荐大家去 Soundcloud 听 The Present 的歌,比录音室版本多了一些有趣的元素。还能在 Soundcloud 找到我们和 DJ Rashad 一起合作的那首《Too High》。
现在是 The Present 最好的阶段。我们会在明年2月通过 Styles Upon Styles厂牌发行一张新EP《Break the Dawn》,而完整版专辑会在2017年晚些时候发布。在这张EP里,我们将地下舞曲音乐与艺术领域相结合,把我们从世界各地采样的那些夸张节奏加在合成器里,最后用Mina的Vocal来表现。
The Present 《EZ》MV
豆瓣:最后,和我们分享一下至今为止你最喜欢的音乐吧。
Rusty:2016有不少好专辑发行,我推荐下面这些:
Rihanna《Anti》、Kanye West《The Life of Pablo》、 Skepta《Konnichiwa》、Danny Brown《Atrocity Exhibition》、David Bowie《Blackstar》、Frank Ocean《Blonde》、Travis Scott《Birds in the Trap》、Disclosure《Moog for Love》、 Young Thug《No, My Name is Jeffery》、A$AP Ferg《Always Strive and Prosper》、J Balvin《Energia》、Munchi《Natti Back》。
最近几年的一些好专辑我也在不断循环中,比如说:Tame Impala 《Currents》、Mumdance & Logos 《Proto》、 Kanye West 《Yeezus》、 DJ Nigga Fox - 《Noite e Dia & O Meu Estilio》、 Dj Marfox 《Chapa Quente & Eu Sei Quem Sou》 Azealia Banks 《Broke With Expensive Tastes》、 Drake & Future《What a Time To Be Alive》、 Future《DS2》
我听的大部分音乐都是在Soundcloud或Youtube,有一些全球范围的音乐环境的新动向让我感到很兴奋。特别是墨西哥城以Club音乐为主的NAAFI,里斯本的the Principe Discos厂牌,巴西的著名MC Bin Laden和MC Pikachu,以及北京的Do Hits 电子厂牌。
这些音乐标志着一种新的声音版图,很多歌都是多元的,无论是表演还是歌词都有一个我非常认同的情感核心。尽管结构很简单但却是精心编排过的,会使得声音听上去更具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