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真的是一种奇妙的语言,不然为什么周立波的清口相声这么有魅力,为什么东北的二人转在一时间能将自己的舞台推向全国,为什么《武林外传》中那几个籍籍无名的演员能声名鹊起?方言的演绎通常会让人们有许多不同感受,本地人有认同感,听着来自家乡的语言倍感亲切,连随口的说出的词汇他都会细细品味,常常认为那是勾起其美好回忆的某个音符;对于外地人来说,方言的魅力来自于新鲜感,从文化大革命开始,就被僵化掉的艺术形式,导致了中国人那本就缺乏创新意识的头脑变得更加不善于变化,当听到一种与主流声音不同的语言时,他们感到惊讶,瞬间被那种特别的腔调所吸引。所以,这几年来,方言剧和以方言作为媒介的各种艺术形式大放异彩。
今天听了周立波的海派清口。清口就是一个人在台上表演,不过说的全是社会热点、焦点,加上演员自己的演绎,传达一种快乐的生活方式,据说这种表演方式是其自创的,是从上海本地的单口滑稽、北京单口相声和香港“栋笃笑”,外国清口等曲艺表演形式中汲取精华发展而成。其实,在我看来,我更愿意把这种形式理解成具有幽默感的个人演讲。所以,这场表演的可看性就体现在其准备的材料和其个人魅力上。而个人魅力主要源于他的演讲方式。当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他的上海方言,十几年前早已闯下的名气以及他早已功成名就的老师朋友,这让他重回舞台极其便利。他离开舞台的十几年里,下过海,经过商,出过国,我想正是这些丰富的人生经历才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和创作激情。当他体会到人生,体验到社会的各种声色牛马,他才有更加充分的理由去相信自己是块说相声的料。
我看的是《笑侃三十年》,这里就这场表演谈谈一些我的个人看法。他的清口很简单,讲述的是三十年来中国社会的变迁,因此我将其看成是个幽默的演讲,在大学里我常常能听到类似的关于对中国社会发展经历的总结的演讲,很多成功的演讲者常常以幽默作为他们演讲的一个利器,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与听众拉近距离,即使是大学生也不愿听那些学究气很重的文学报告。然而在大剧场里看这样的演出,笑点包袱必定要多些,这就是与校园里的演讲的区别所在,原因在于,剧场里的受众范围是非常广泛的,各个文化层次的人都有。另外,剧场里的观众都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去看演出,这并不是为了听纯粹的说教,那么它就必须抖尽量多的包袱,逗尽量多的人笑,这才是卖点。
我想说,周立波的表演并不能说是惊艳四座,也不能说有多么的深刻,但是却是很有味道。这种味道来自他亦正亦邪的表演,来自他温文尔雅的说辞,以及那不温不火娓娓道来的节奏。他将一小段一小段的故事拼接在一起,用那种上海人特有的方式讲述着。有时他是一个上海小流氓,用风趣无赖的语言来讽刺着中国人的劣根性,有时却又以老夫子的形象正经的说教,试图来告诉人们真理是什么,有时他变成一个愤青,用激昂的腔调向世人宣告着他的信仰。他的笑侃常常携带着感动,听着他的吴侬软语仿佛滴滴甘露顺着心田流淌,舒服,不做作。“现在的孩子都呆掉了,酷酷的”他批评中国的教育体制“一个压力太大的民族是没有想象力的民族”,虽然他会拖着上海“打桩模子”的膝盖走路,但是他也会泰然自若的在舞台上如学者般高谈阔论。“领导怎么会无知呢?当然大多数无知的都是领导,格就叫大智若愚。”他用自己不断强调的上海腔调来讽刺当权者。“连卖葱姜的阿婆都说她有消息的,洗脚房里经理说他看的懂K线图饿,这个往上地叫阳线,往下的叫阴线,当中的叫行西。”面对中国那段不可思议的股疯,他不遗余力的极尽能事讽刺着。在他的回忆中,常常能感觉到丝毫的无奈以及断断续续的留恋。在他对现实的批判中,又常常能看到点点的担忧以及无限的自豪。他像世人展示着自己内心的矛盾,他早已不再是个滑稽演员,在他身上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社会思考者的深沉与睿智。我总感觉他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面对着那些实现了的现实和未知的未来彷徨无措,游走在接受与反抗的边缘,他那么缺乏安全感,没办法完全信任这个社会,更没办法理解那些他早已看透的现实。但是他又在感激着,抱着一颗崇敬的心去憧憬未来,遥望美丽。
他的作品依然没有摆脱中国传统相声的特色,说学逗唱依然是构成作品的各个细胞,也许其中融入了欧美的一些元素,但是依然迎合着中国大众的审美品位,或者他并不是在迎合,只是这种文化已深入他的骨髓,在他的作品中也有意无意的呈现出来。我想说,他是属于上海的,也是属于中国的,更是属于世界的。
声色犬马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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