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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c小调幻想曲》(K475),绝不是仅仅因为是莫扎特的作品。莫扎特的作品中,小调是很少被使用的。这首非常特别的钢琴曲充满了一种悲凉的美,美得足以遥想作曲家遇见秋天时的黯然表情。诚然,这种悲凉在古典主义时期显得极富浪漫气息,却又完全不同于柴科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的悲凉那么壮烈。
我喜欢这首作品,只是因为沉浸在这些或长或短的旋律中,觉得莫扎特更加真实了。我们所生活的现在,在一些少年的心中,偶像的价值被随意的夸大。而我一向反对这种将偶像“神话”的看法、作为,我更愿意将这些被神话了的音乐家看作普通人、曾经生动的血肉之躯。试问,哪个优秀的音乐家不是天才?我对他们从不顶礼膜拜,只存有尊敬。但并不妨碍我隐约触摸到这些天才内心的苦楚。因为,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悲剧远比喜剧更能打动每根感性的神经。
就像现在,坐在初秋的傍晚,风儿撩动我的窗帘,我情不自禁地、不可救药地任由听觉、触觉细胞在那些细密的音符间穿梭、攀爬。
天才的一生,注定就是悲剧!不到10岁的孩子写出交响曲、歌剧——这样的早熟难道不是短暂一生的预言么?写作一些令皇室的贵族们愉悦的旋律,会是一个孩子的真正爱好吗?然后,就是经历无数次的被效仿、被嫉妒、被猜忌、被排斥、被淡忘?
乐曲开头的3句同一节奏型的旋律一反常态,从中央c到降b,再到降a,(古典主义时期的和声学规则是不允许的)缓慢地铺陈了c小调的完整色彩。仿佛是3次严谨的问自己同样一个问题,声音越来越沉痛,尾随的却只有越来越弱的叹息声。
重音!重音!那是天才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不会、也无法诉与他人,甚至不能将伤痛泼向天空,教养使然,克制、控制!天才的光环沉重得像永远卸不下的枷锁,只有不断地安抚自己的心,随时向世人展开程式化的笑脸。所以,第二段的甜美、活泼挥不去无奈的阴霾。
与其说第三段是一场雷阵雨,不如说更像黄粱一梦。只有在梦中,古典的浪漫情愫才挥发得如此淋漓尽致。左手的八分音符连奏像不停奔跑的脚步,右手尽情高歌,泪珠飞扬。
第四段,我取名为“沉思”。附点的节奏型反复出现,时高时低,恍若静夜里的自言自语。在两句变化的同一旋律后,一步一步,像雷声炸响在夜空。
那些美好的回忆让人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好好回味。就像在一棵树下,静静地看着黄叶飘落在大地上也成了一种奢侈。明明痛彻心扉,却只能轻轻地挥手,挥出一个没有情绪的早已虚弱的姿势。
第五段开头的密集音型多像厚重的乌云!我伸出双手,一次次拨开那些厚重的灰色。希望像一线阳光在心头郑重的环绕着。这一段的结尾可谓意味深长,三个非连奏的和声音程连成一组短短的弧线,亦步亦趋,向高音区疲惫地迈步,渐慢、渐弱。同时,我的腿也越来越沉重。弹毕这一段的最后一个音符时,我几乎快要趴倒在琴上。
天才也好,凡人也罢,都无尽地向往着心里的天堂。可是,朝圣的路途如此漫长。也许,最终拖着再也迈不动一步的身躯,倒在天堂的门外。身已逝,心已远,灵魂终会永远飘荡在那片净土的怀抱。
末段,我取名为“朝花夕拾”。莫扎特是智者,懂得如何在旋律中细细地为自己疗伤。五度环绕的短句仿佛是带着母亲气息的手绢,从左手递到右手。在无人时刻,一遍遍仔细地擦去泪水。调性在最后一句的三个八度的完整音阶内终于由c和声小调回到c自然小调上来。在休止符的寂静里,我看到一丛雏菊,在一阵凛冽的秋风吹过后轻盈地摇曳,带着天真的神情,化作一抹芳菲,撒落在88个琴键上。莫扎特似乎在无声的轻叹:“我多么希望能像真正的孩子一样生活……”
别了,我的童年!至今,我依然一无所有,只有一双弹琴的手。
悲凉的秋——莫扎特《c小调幻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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