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百佳专辑”的评选,直到现在依旧是华语歌迷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它的成果也直至今日,依然被一些歌迷当成是权威的唱片宝典一样膜拜,甚至是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藏碟指南。但万事都有一个适应性,其实“台湾百佳专辑”这个标题已经说明了,它首先就是针对台湾流行音乐的评选,并不适应于香港与内地的文化;同时它入围专辑的时间范围,也决定了它更多的是偏向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尤其是以八十年代为代表的台湾流行音乐审美趋向。有了这些前提,许多内地乐迷抱怨曾经的全中国青年人偶像齐秦为什么只有一张专辑入围,“飞碟唱片”为什么远远要少于“滚石唱片”的入围数也就变得不难理解了。对于前者,只能说明齐秦在当年台湾的流行程度与内地是不同的,他在当年的内地的流行可谓是在一枝独秀,毫无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获得的,而他在同时期的台湾乐坛,却要同时面对同时期一大批台湾一线歌手的竞争,其影响力自然不可能独一无二、无与伦比。而后者只能说明在八十年代的台湾乐坛,带有人文倾向的流行乐依然是当时乐坛的主导,所以更人文的“滚石唱片”自然多了许多票数。当然,有关这个评选的最大争议,恐怕还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凭借六张半专辑而成为“台湾百佳专辑”第一人的潘越云,尤其是内地的乐迷,恐怕已经为此问了千万个为什么为什么?
也难怪如此,内地乐迷、哪怕是八十年代中后期成长起来的第一批港台乐迷,都只是将潘越云当成一个单纯的女歌手来看待,在他们的眼里,潘越云这个名字和凤飞飞、苏芮、齐豫,甚至龙飘飘、韩宝仪这些歌手没有本质的区别,总而言之就是一唱歌的。事实上,在当时的台湾流行乐坛,潘越云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的身上凝聚了太多台湾早期民歌手的智慧与创作成果,在很多时候,这些人文音乐人是把潘越云当成是一个时代文化特征的化身。也因此,潘越云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当时台湾乐坛创作、演唱这些音乐上的高度,更是代表了当时的一种人文理想,是台湾民歌从校园化走向文艺化的最高成就。而《胭脂北投》这张专辑,则是这种最高成就之中的精华果实。
时至今日,概念专辑恐怕早已经是一个烂大街的词汇,但是1983年以前的台湾乐坛,一张唱片的意义,却同样仅止于数首歌曲集结这样的概念,甚至这种方法还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一种惯例。不过,《胭脂北投》专辑的推出,却意味着它填补了一个华语乐坛的空白,即有意识的用一张唱片来反映一个大的命题,并且运用曲目之间的相互呼应,来制造出一种首尾相应的和谐效果。
《胭脂北投》是潘越云个人的第三张专辑,也是在《天天天蓝》获得巨大成功之后,由李寿全为其制作的第二张专辑。而这一次,李寿全却并没有在前作文学化、诗歌化民歌的基础上,再搞一张续篇,而是转投另一个领域的开拓,即以《胭脂北投组合》这个概念,来让流行音乐承担更多的社会内容,背上更多的文化包袱,像摇滚乐那样用音乐来针贬时事。可惜如此入世的想法,很快就被当时台湾的新闻局给否定,以至于在该专辑已经上市的情况下被紧急叫停,并在监督“加工”后,才能以修订版的面目重新上市。而这种情况,也在十一年后于内地再现过,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崔健和他的《红旗下的蛋》。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这张专辑原本的顺序——A面:《心情》、《胭脂北投序》、《六条通夜色》、《野雀高飞》、《比翼双双飞》、《看星星》,B面:《错误的别离》、《野百合也有春天》、《我不能好好说再见》、《沉默的你》、《一曲心曲》,很快的就被另一种顺序——A面第一首是《错误的别离》、《心情》、《沉默的你》、《一首心曲》、《胭脂北投序》,B面:《野百合也有春天》、《我不能好好地说再见》、《夜色》、《看星星》、《比翼双双飞》所取代。这两者的主要区别就在于,前者的《六条通夜色》被改名成了《夜色》,前者的《胭脂北投序》,由甘侬独白的版本换成了潘越云独白的版本,同时前者的《野雀高飞》亦因版权原因而被割舍,而且初版原本有意识设置的曲目顺序,也因为曲目调整后所导致的时序问题而被重新编排(这种卡带和黑胶唱片的特色,恐怕是听CD和MP3长大的歌迷所无法想像得到的)。对于收藏品市场而言,这张唱片更有意思的还有一个被称为过渡版的版本,即用来不及销毁的首版外套来包装第二版的内容,这个外套曲目与唱片实际曲目对不上号的错版,也因为这种特殊而成为日后藏家们争相抢夺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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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方面,整张专辑最为传世的恐怕首推罗大佑为电影《野雀高飞》创作的插曲《野百合也有春天》,由于版权的原因,同样由他创作的电影同名曲《野雀高飞》最终没能收录在专辑中,而只能与另两部电影《人肉战车》和《热血》的主题曲一起拼成一张4首歌的EP,在随后以《佳誉电影歌曲选辑》的方式发行。《野百合也有春天》是一首什么样的歌曲?恐怕很多人都会将它当成是一首单纯的情歌来对待,其实这是罗大估为电影中潘越云的角色量身定造的风尘女子情歌,而苛刻的罗老师甚至还为了这首歌曲主题与潘越云电影形象的统一,硬逼着潘越云在喝酒之后录制了一个“音飘版”,取代了之前的“音准版”,因为在他的理解中,充满风尘味的感化少女,是无法将一首歌曲唱得如此端庄的,有飘的感觉才是真实的感觉。当然,如果你在日后潘越云诸多的精选辑中,听不到这种飘的感觉也不用意外,因为这个版本是唯独《胭脂北投》专辑和《佳誉电影歌曲选辑》这两个版本才有的,日后其它任何一张官方唱片中推出的版本,都是更端正更从良的“音准版”。
专辑另一首很有风尘味的歌曲是被迫改名的《夜色》,在爵士编曲的衬映下,由童安格创作的此曲完全没有了当时创作者本人的那种书卷气和青涩味,而成了一坛姑婆级的回忆佳酿,寂寞得要死,而且是既美又愁、欲死又不能的那种。而日后童安格在资源回收形专辑《一世情缘》中,虽然也重唱了此曲,但总觉得是优雅有余而寂寞风尘之气不足,所以也就少了许多独特的韵味。而梁弘志创作的《看星星》,同样也是一首爵士作品,有人曾将潘越云称为当时最为优秀的爵士歌手,从这两首曲目来看是很有道理的。当然,潘越云演绎的水准并不仅仅只是唱啥像啥,她真正的魅力还是能用自己扁平却凄怨的东方色调,来让一切作品都渲染上自己的特色,不管任何风格都只能为她服务,而不是让她去为风格做嫁衣,于是,在她嘴中传递出的爵士作品,也自然有了一种独一无二的特色,即带有林黛玉式东方凄美的爵士。
梁弘志为电影《七步干戈》创作的主题曲《错误的别离》,则和他在几个月后于电影《搭错车》中出现的几首作品如《请跟我来》和《变》等,有着相似的风格印迹,用弦乐勾勒并放大人间悲欢离合的手法更是如出一辙。专辑唯一一首台语作品《心情》,则是由李寿全在策划《民风乐府》这个工程时发现的一首佳作,描述的虽然是一位女子思念情郎的情绪起伏,却因为简单、真实又精准的用词,而被当成是东方女子情歌的典范作品。同样值得一提的还有潘越云的演唱,虽然是用台语,但是却毫无其它台语歌曲那样流露出浓浓的乡土味,可见甚至就连语言都难以抵挡住阿潘演绎魅力的吞噬。
至少对于我本人来讲,将《胭脂北投》称为潘越云最为优秀的专辑,是绝对不需要用之一这样的词语来为自己留后路的。因为日后潘越云的专辑,无论是在文字、创意、深度、演绎等等方面,都只是这张专辑的继承和细化,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提升,哪怕是风格多变的《纱的吻》,也仅仅只是在编曲风格上做了一些大胆的尝试而已,并没有涉及到音乐实质的变化。当然,你也很难想像比《胭脂北投》更有文化内涵的流行歌会是什么样子,而这张专辑事实上也成为台湾民歌文艺化到极致的一张标致性唱片,堪称是台湾民歌时代的一杆公平秤,在它的面前,蔡琴和齐豫会显得太声乐,叶佳修会显得太田园,而郑怡则就显得太小女人了……
爱地人:胭脂北投 阿潘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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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教]关于口白的内容(全都是风)
歌者30•潘越云北京演唱会(1q2w3e)
谢谢,你对80年代台湾民歌文化的理解、对阿潘实力的解读非常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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