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乡音散步,用女声开唱
文/刘逸姿
第一次认识她是在2006年流浪之歌音乐节。她独自一人在大舞台上演出,清澈透亮的嗓音配上简单的吉他伴奏,唱着一种从未听聆过的乐音,让人过耳不忘。她以及她的作品、生命经验,非常迷人。
罗思容,台湾乐坛上少见独特创作气质的女歌手,也是诗人、画家。关于她的故事,也许得从2002年开始说起。
那年,苗栗文化局计划出版《罗浪诗文集》,罗浪为台湾战后初期的前辈文学家,身为儿女的罗思容开始着手帮忙整理父亲的作品,那是一个重新认识父亲、客家身份,以及产生她生命中第一首歌的魔幻时刻。
罗浪于1956年完成〈吊桥〉一诗,在沉寂四十余年的岁月之后,与翻箱倒柜整理诗集的罗思容相遇了。那诗虽是用中文书写,然而它整个情感、语言的表达形式都是极度客家思惟的。她突然间从喉尖涌起了一种旋律,并将年老的诗赋予了崭新的灵魂。罗思容生命中的第一首歌,于焉发声。
罗浪大量书写的时期为十八到三十岁,所以她儿时记忆中的父亲,并没有关于他埋首写作的画面,而是一个喜爱钓鱼和阅读的静默男子,并不常与儿女谈话说笑。然而,透过父亲的诗句,她发现了父亲不平凡的心灵与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同时,她发现必须重新了解、认识自己的根,那植在客家文化、语言与情感土壤里的根,是否扎得够深够牢。于是,她回头细细聆听幼时不特别感兴趣的客家山歌,顿时体悟出传统歌谣中承载了深厚的文化精神与动人故事,同时,山歌那种自然、即兴的吟唱方式,也提供她如何发声为歌的领悟,与创作的养份。
此刻,罗思容亦决定重新拾起日渐疏离的母语,在与老人家们聊天、说话的过程中,她学得许多精深的客语,比幼时说得更好、更纯熟,语言的拾获就好像捡到一把通往族群与文化生命的关键钥匙。在这些过程里,她发现一个沈睡多年的自己觉醒了,她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位母亲,也是一个饱含能量的歌者,多么渴望与世界对唱。
关于罗思容的生命史是这样的。
1960年出生于苗栗市,父亲在银行上班、母亲是家庭主妇,由于爷爷奶奶过世的早,父亲鲜少于亲戚往来,家中对于传统的客家礼俗、祭祀活动并不全然遵行,对于何谓客家,其实懵懵懂懂。家务的一切多由母亲负担,小时就有一种不要像母亲那种生活的想法,不愿当个乖女孩玩洋娃娃、穿裙子,她喜欢与邻家男孩们玩在一块儿,母亲总爱说她「变鬼变怪」。高中因考上新竹女中,便离家求学,她成长的过程与一般出生于农村的客家子弟是极不相同的。
1986年,她认识现在的丈夫,当时他正临失业,身无分文,口袋里只有一百首诗。透过他的诗,罗思容认定就是这个人,是她寻寻觅觅的心灵归属。相识一个月后,她便主动说出「我们结婚吧」!婚后,她俩决定迁居至湾潭,远离尘嚣,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到湾潭的房子,需要划船才能到,没有电视、电话,老旧的屋舍还会漏水,然而这些生活上的艰苦却更加坚强了两人的情感与丰厚了两人的心灵。
两三百坪的空间,他们自己养鸡鸭、种蔬果、花卉,过着与大自然相爱相亲的生活,房子面对青潭山,女儿每天开门的第一句话总爱说:「开门见山」。在这里的日子,激起了她许多创作的欲望和能量,她开始写诗、绘画,用大自然教予她的方式,没有受过学院内制式训练的习作过程,她的诗、她的画,似乎不安于框框,语言与颜色总是在更大更宽的天地里飞翔,在这些创作、摸索的过程里,她得出自己的结论:创作必须以直觉、性灵、素朴的感通力量,来歌颂自然、人文与生命之美。
在为人妻与为人母之后,她的女性自觉由此萌芽。面对爱情,她勇敢、主动地追求,诚实诉说自己内心的渴望,她第一次这么果决的将自己推进一步。面对亲情,女儿的出生,给她更多理解生命之苦痛进而挑战的力量。
分娩当时,由于难产,必须用真空吸器将婴孩吸出,这过程使得女儿并不如一般自然产出的小孩健康,初为人母的她必须学会处理许多女儿身体不适的各种状况。抚养小孩成长,是一种相互学习的过程,她教导女儿知识,赋予感情,女儿也用对等的回馈加入母亲的生命,她们共同探寻身为女性的意义与难题,彼此扶持,一起成长。
不论是诗、画或音乐,她的创作是在婚后大量产出,除了许多生活上的积累,使她的创作能量爆发之外,丈夫的支持与鼓励也让她在创作这条路上,走得无后顾之忧。现今,女儿已长大懂事,能够独立自主。此时此刻,罗思容正站在生命的另一个新起点上,以乡音散步,用女声开唱。
以乡音散步,用女声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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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分享,写得真好。。。。
很喜欢,写得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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