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聪在一九五五年参加肖邦国际钢琴大赛,并获得第三名与“最佳马祖卡演奏奖”,之后“有波兰性格的中国人”、“中国籍的波兰人”成为西方乐界对傅聪的第一印象,很自然的,他的演奏事业与肖邦也产生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傅聪的观念里,肖邦在音乐史上的地位不但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没有肖邦,浪漫乐派就不够完整。
对于肖邦而言,其祖国波兰的历史,就像是一部列强入侵史,因此肖邦从年轻时期就被迫流亡到法国,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踏上波兰的土地,只能靠着音乐表现民族的灵魂与思乡的感情。傅聪的经历和肖邦多少有点相似,或许是经历过同样远走祖国的伤痛,让傅聪对肖邦的作品有了认同感。因此,当傅聪接受《时代周刊》访问时,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肖邦的作品就像我自己一样。波兰文中有一个字zal,意思是流放的乡愁、追悔、心碎与盼望。而这是我自中国长期流亡以来,体验最多的事。”
一九五四年八月,傅聪离开中国前往波兰准备参加肖邦大赛,年方二十岁的傅聪万万没有想到,从此他与父母间的联系几乎只能靠一封又一封的家书,即使中间他曾经回到北京,却没能赴上海探望父母。一九五九年,傅聪自波兰出走英国伦敦的举动,虽然让自己免于被调回乡村劳动,避开在反右运动中,面临父子互相斗争揭发的场面,却也害苦了留在中国的父母与弟弟傅敏。傅雷与妻子朱梅馥上吊自杀,在北京的傅敏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后,又面临更严重的批斗。父母自杀后两个月,傅聪才从法国的朋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一九七九年,傅聪才终于再度踏上中国的土地,参加父母的追悼会。
“肖邦很自我,个人的痛苦与喜乐都非常重要,他在音乐中把(这些情感)夸张到最大”,傅聪这么说。不过,“肖邦的灵魂非常热情而且有深沉的哀痛,但是没有一点感伤或是无病呻吟的味道”,所以聆听傅聪的肖邦,会讶于其明净无瑕,华美又细腻,柔和且富有诗意的的诠释手法。
至于诠释的深度上,不能不提父亲傅雷的教育。近年接受媒体访问时,傅聪曾经说过:“我现在的年龄已经超过我父亲了(注:傅雷在五十八岁自杀)。我以一个老年人来看我父亲几十年前的东西,我感到仍没过时……虽然表面上有些人的艺术追求有些变化,但骨子没有变。比如,我受父亲影响最深的就是做有文化、有修养的人,有了文化修养,弹琴就有了一定的品味。”由此可知,傅雷对于傅聪的艺术成就有决定性影响,也是傅聪最重要的老师。
由于傅雷是著名的文学翻译家,上海艺术大学教授,往来的友人都是文艺界人士,例如:作曲家丁善德、画家刘海粟与黄宾虹……等等。在傅聪三、四岁的时候,傅雷就让他聆听古典音乐,七岁半拜师傅雷的老友雷垣学习钢琴。为了培养傅聪,傅家的长辈可谓倾注全部的心血。朱梅馥把嫁妆卖掉,为傅聪添购了一部钢琴,傅雷则亲自以工整的字迹为傅聪抄谱。甚至为了让儿子专心学琴,傅雷不再让傅聪到小学念书,亲自以自己的教学方法来培育傅聪,为他未来从事音乐工作所必需要的文化素养奠定扎实的基础。傅雷聘请老师专门教育傅聪在英文与数学方面的知识,自己则亲自抄写古文,要求傅聪背诵诗词,学习孔孟与先秦诸子、史记、汉书……灌注了坚实的古典哲理基础,也直接影响到日后傅聪的艺术表现。傅雷曾经很骄傲的在家书中写着:“你从小到现在的家庭背景,不但在中国独一无二,便是在世界上也很少很少。哪个人教育一个年轻的艺术学生,除了艺术以外,再加上这么多的道德呢?我完全信任你,我多少年来播的种子,必有一日在你的身上开花结果─我指的是一个德艺俱备,人格卓越的艺术家!”
“宁要烂草地,不要漂亮的水泥地。”傅雷这句名言正是告诉了傅聪,生命力在艺术中有多么重要,而父亲的教诲在傅聪身上起了深刻的作用。在傅聪的想法里,熟读李后主的词,就能抓到肖邦作品的基本精神,因为,这就是肖邦的精神。肖邦的音乐最主要的就是故国之情与深沉无奈的悲哀与怀念!“自我流放”,“有国难归”,不正是肖邦、李后主与傅聪的共同点?透过钢琴,傅聪巧妙的把三个属于不同时间、空间的人物串连在一起。
除了对国家的思慕,肖邦的一生受尽了情字的折磨,而傅聪多舛的爱情历程似乎为他带来诠释肖邦作品的另一种灵感。傅聪少年时期曾经有一段初恋,对象是青梅竹马的女孩,但是前往波兰学琴后,两人被迫离别。一九五三年赴罗马尼亚参赛前,多情的傅聪在北京与一名作曲家的年轻妻子相恋,造成对方夫妻分手。
出走英国以前,傅聪曾经爱上一名波兰女孩,据说,傅聪就是在这名女孩的帮助下出走。住在伦敦期间,傅聪认识了小提琴家曼纽因(Yehudi Menuhin)与前妻的长女弥拉(Zawira Menuhin),两人在一九六○年底结婚,并且在岳父的帮助下,迅速在欧美乐坛窜起。虽然傅聪与弥拉育有一子凌宵,但是两人在结婚九年后,因为经常性的争吵而分手。
一九七三年,傅聪与南韩驻摩洛哥大使的女儿玄禧晶结婚,但是,“我们结婚三个月就无法共同生活。”而引起玄禧晶嫉妒,进而造成两人的婚姻在短短三个月内破裂的,正是女钢琴家阿格丽希(Martha Argerich)。
虽然阿格丽希已经与指挥杜托瓦(Charles Dutoit)结婚,与傅聪间的情感却一直藕断丝连。这时,南韩小提琴家郑京和的出现,也在傅聪的内心造成涟漪,但是郑京和却另有不明的意中人,不愿意接受傅聪的情感。杜托瓦与阿格丽希夫妇于一九七四年赴东京巡回时,两人因故争吵,阿格丽希负气飞回瑞士,这时傅聪才发现,郑京和的意中人正是杜托瓦,而阿格丽希也有了新情人,也就是钢琴家柯瓦谢维契(Stephen Kovacevich)。同时面临妻子与情人双双弃他而去,不过,在鲁普(Radu Lupu)的介绍下,傅聪结识了在香港长大的钢琴家卓一龙,两人婚后生了一个男孩凌云。
早年承袭严谨的中国道统教育,长年的自我流放,却是标准西式的飘泊与潇洒,若说傅指下有着比一般钢琴家深隧纠缠的情思,确是其来有自。
(为SONY音乐出版的“傅聪,诗情肖邦”专辑而写)
(出处:http://musicscape.allmusic-mag.net/people/2003/20030704.htm)
傅聪,诗情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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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转载,但是是个很好的文章。
我想傅聪之所以能够很好的演绎肖邦是因为和他早期的略带有伤感色彩的流亡生活有关吧。
傅聪这次在中国很多城市有演出,主要的曲目是海顿。突然想到了傅雷在家书中提到的贝多芬。贝多芬乐曲里时时刻刻都诉说着人性自由和命运之间的矛盾,但后期的作品渐渐的命运占了上风。不知道傅雷在阅尽沧桑后表现的抒情不知道又是什么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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