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自己是个黄孩子...

在无人的颠峰上,
　　有一面飘扬的旗帜。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
　　我才知道自己是个黄孩子。
　　……
　　
　　这是几句歌词，出于朱哲琴的唱片《黄孩子》。这张唱片，我们当年作为“试音天碟”，听过多次。《黄孩子》这首歌刚开始，就听到一串串细碎的童音，清脆的欢声笑语。然后是缓缓有如流水的吉他拨弦，欢笑着的童声，荡漾在一圈又一圈涟漪中。歌声渐起，隐约而舒缓，经过两段蓄势，终于到达高亢清越的，就是这句：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
　　我才知道自己是个黄孩子。
　　……
　　尽管久矣不弹此调，多年来，这两句歌词，不时会在心中耳畔响起，所谓“遇缘即起现行”。
　　
　　一．
　　
　　近来又在看翻译小说。这两天看的一部，还是前辈翻译家六十年前的呕心力作。那译文的语言，虽则没有时下流行的语病，然而，那些被原文牵着鼻子走的欧化长句，语气词，读来照样感觉颇不可耐。加上小说本身的阴暗深沉，寄托遥远，并不那么娱乐。于是，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
　　我才知道自己是个黄孩子。

二．
　　
　　物质匮乏的年代，吃西餐，毕竟是希罕事。特别是孩子，“吃西餐”算是难得的享受。上世纪西风东渐之后，中国大码头的西餐馆，都各有特色拿手好菜。上海的西餐，应该是更加本色当行 ―― 租界时期的十里洋场，冒险家的乐园，华洋杂处，法国大菜；德国大菜；罗宋大菜；本土化的混杂……然而大体上，中国的西餐风味基本相同。
　　　　
　　第一次走出国门，到德国，天天吃正宗的西餐，喝饮料，喝咖啡，到后来，进得餐馆闻到气味先饱了一半。晚上，自己烧水泡茶，只觉清香甘甜，无与伦比。一天去大使馆，留我们吃中饭。饭堂有稀饭包子之属，我们抢着吃了许多，大快朵颐。好像以前吃过的稀饭包子，从来没有如此之甘美。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
　　我才知道自己是个黄孩子。

三．
　　
　　在德国一个小城，我们晚饭后散步，在街上拍照。这时，过来几个年轻人捣乱，嬉皮笑脸地做手势，问我们要钱买啤酒喝，否则就要掺和进来合照。事后回到住处，一位同伴恍然大悟：这些小流氓准是以为我们是日本人，有钱！哼！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
　　我才知道自己是个黄孩子。
　　
　　回国后，和同事们说起，不料书呆子老陈跳出来说：“你们都是笨蛋！告诉你们我遇到这样情况是如何对付的。”老陈戴着深深的近视眼镜，聪明绝顶得恍如革命导师形象。“我对他们说： Mao Tse Tong , Shadow boxing !”（毛/ 太极拳）老陈一面说一面摆出一副攻击型功架作示范。“这些小流氓听到Mao Tse Tong , 都屁滚尿流作鸟兽散了。”话音刚落，背后传来领导浓重的江浙口音：“呔！你这样子很维西（危险）——啊！”于是轮到我们一哄二散，剩下老陈，兀自摆着功架，愕然对着领导，恍惚被点了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