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彭羚,音乐里很少见得到。《一枝花》没有苦著脸呼天呛地的惨情歌,没有〈喜欢最喜欢你〉的造作过时,新的合作伙伴黄耀明让爱笑的彭羚回到自然美丽的少女时代。原来幸福婚姻可叫时光倒流。
给我爱过的男孩们
第一句就是「戴上钻石介指,细说我们愿意」,标志整张专辑为彭羚婚後心态的呈现。愉快甜蜜的数算著过去的爱情事件,祝福每个爱过的男孩幸福快乐,感谢过去的恋爱经验令自己成长,得以在今天展开人生另一阶段。黄伟文写出胸襟广阔的女孩,在结婚一刹的所想所感。
同是〈小玩意〉的甜蜜,这次来得自然流露,没有从前装出来的造作,也不再是被动矜持的小女人。纵使婚姻为其毕生大志,女孩并不守株待兔。自主乐观的投入恋爱,才能在寻觅摸索中终於找到这天的幸福。
快乐得很的节奏感,只流露出新娘的心花怒放,稍稍掩饰了她对婚姻的一点疑惑,对未知的一点忧虑。传说中婚姻是恋爱坟墓。今天结婚了,是否就能像童话故事般,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我爱过每一个,请保佑我」带有豁出去的勇敢。自信得到美好的未来,请予我诚挚的祝福。
一枝花
编曲继续是七十年代的士高节拍,歌词却是林夕一贯的消极爱情观。宁愿花不会开,因为摸不到可见未来,再好的花明日都会枯萎。一生不变地爱,只是王子公主所迷信的不会实现的童话。不要芬芳的记忆布满青苔,唯有逃避,不让期待成真,以保留未亮灯的凄美黑暗,珍存花尚未开的待放美态。
林夕相信彻底得到了就会随之失去,所以得不到并不怨怼,反而暗自庆幸。情花虽美,碰上却会中毒。不碰它,远远的欣赏,可能是聪明的做法。
歌曲的开首和结尾不断重覆「相爱的,不相爱的……」,好像摘花瓣卜爱情的传统玩意,细致地描绘了歌者的患得患失,也替作品添上一点趣味。
不可爱的时候
每个人都有不可爱的时候。面对自己所爱的人,不可能把他/她切割成「可爱的,可不爱的」来选择。他/她就是他/她,完整的。
黄伟文揭破不少人自私的恋爱态度。情人总要千依百顺,以最好的来献奉,给乖乖的抱在怀内,才能得到自己爱惜。当情人变得不可爱,就躲得远远的爱理不理,但求独善其身。情人今天不可爱,才渴望今天可加倍被爱。如真的爱,请勿走开。「还请想想我往往是为谁不可爱」,是自己的自私,令对方更不可爱。原来是这样的恶性循环。
你一半‧我一半
未听过Cass用这样的腔口唱快歌,没有甜丝丝的喷气声,没有虚浮的假声,音色实净,肉紧得来很自然,跟〈喜欢最喜欢你〉那些造作完全不同。梁翘柏的旋律相当轻快,编曲异常丰富而具动感,很有卡通片感觉,很可爱。
同样有著〈给我爱过的男孩们〉那种恋爱中交缠著的快乐与担忧,只是比例有别。周耀辉提出了一半与全部的问题,为何情人是自己的另一半,而不是全部?「分一生催灿圆满,你我一半」揭露了一半的真正意义,是互相包容、接纳,补充对方没有的一半。
多谢芭比
乍听下比较易忽略卢巧音的存在。两把声音实在意料不到的配合,小女孩造梦般的可爱唱腔简直一绝。
林夕记下了生活里许多给予我们特别感觉的人。「因世上有这些人,令存在极美好。」就是这些人和他们所擅长的事,成为了我们精神上的信念和安慰,让我们生活得更多姿采。
戴妃 川久 方太 小津 雪仙 贝多芬 鲁卡斯 衣莎贝
这些相信都是林夕欣赏和喜爱的人物。特别是最後的衣莎贝——亦舒,其作品对林夕的创作影响深远。这一串可敬的名字里,出现了完全离题不入流的木村拓哉,可谓相当奇怪、突兀。
在众多真实存在的人里头,选择了虚构的塑胶玩偶芭比作为代表,以「多谢芭比」为歌曲命名,反映出我们所喜欢的这一列名字,其实也只是表面影象,不是他们真实的一面。就像芭比并不真正存在,衣莎贝的性格并不真如她作品所呈现的那样,白雪仙现实里不会是戏台上饰演的花旦,鲁卡斯也不会驾著太空船跟黑武士决战。其实他们真实与否,并不影响我们的喜爱与狂热。只因他们曾於某时某刻叫我们感动过,就值得衷心感谢。
情像外衣
能把八十年代的露云娜作品玩出这样七十年代的士高跳舞感觉,叫人闻歌起舞,这份创意和功力也只有Minimal才做得到。除去歌词的点点土味,整首歌就像全新的作品般毫无分别。
特别喜欢後奏那逐渐慢下来的节奏,音乐编得很有黄耀明一贯翻唱作品的风格,很grand,与接下来风格完全回异的〈随身听〉亦很相衬。
随身听
本来就是黄耀明的歌,这种华丽颓靡的味道,彭羚怎样努力也是较明哥逊色的了。李端娴编的音乐底富异国情调,男声和音增添沉重感觉,配上彭羚轻飘飘的气声,甚有灵魂出窍的诡秘气氛。
寂寞的人无目的地闲汤,耳畔的随身听总像播放著情人的绵绵情话,幻想得到对方的陪伴。周耀辉满有心思地把玩「随身听」的概念,写出这样悲凉凄清具韵味的词。
未爱过的爱
黄耀明说,这歌的前奏来自创作人山人海音乐会的〈约定〉。带有童话感觉的音乐精致可人,周耀辉也真的写成一个童话故事,仙履奇缘的故事。
与〈一枝花〉的信念同样,只有未爱过的爱,才恒久美丽而值得回味。将道别在即的忧伤片刻,变成一生华丽真挚的记忆,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像〈下一站天国〉那样,没有明天。
黄耀明的音乐一直颓废、不安。所谓的愈夜愈美丽,只是永远大限临头,充满死线临近的疯狂、焦虑,从未真正开怀过。以童话化编曲的〈约定〉讽刺香港回归,让五十年不变的神话显得沉重无比。
彭羚的音乐或较难叫人联想到这方面,这段跟〈约定〉同样的前奏背後,仍然承袭著黄耀明一贯对明天的疑虑,对现在将要失去的感概。
赏味期限
延续时间有限的主题,林夕解释了为何宁愿那一枝花没有开。爱情都经不起时间考验,只有未爱过的爱才可地老天荒地怀愐,因为它没有变质凋萎的机会。找寻过去珍藏过的人或物,才知道一切心态经已变质,无法同样。
从童话里回到现实,人山人海编曲上巧妙地将这两首歌连接,一气呵成。轻快的节奏,象徵著不著意、不在乎的心情。寻寻觅觅,永远的童话逐渐在成长的岁月里淡化,消失。
睡到失眠
彭羚近乎呻吟的腔口,沉重得相当震憾。夹杂在结他的迷幻氛围里是细碎清脆的钢琴声,立体地展示了林夕笔下对爱情小心奕奕的惶惑不安。就连午夜梦回也想睡醒以後从此失眠,好腾出时间细意感觉被爱的美好。原来快乐真的得来不易。
我的美丽与哀愁
不把禁忌当一回事,何秀萍细致刻划女性月事时期的情绪、感觉,指出月事代表女性的成熟,代表女性的转变。层层人声与零落的琴声,衬托彭羚闷闷的声音,渗透著new age的神秘感,与甚富诗意的歌名很贴切。今天只想去睡觉,醒来後就会蜕变得漂亮瑰丽,预告了下一张唱片《要多美丽有多美丽》的成熟风姿。
踏进人生另一阶段,不再肤浅的唱著〈完全因你〉,而是自信地散发更吸引的音乐魅力。谁还敢说彭羚不美丽。
2000. 9
updated in 2000. 11
original written in 1999. 7
香港佳音碟评 - 一枝花(1999年度最佳唱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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