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tchfork乐评】Bottle It In - Kurt Vile

文/Sam Sodomsky

译/语非

来自费城的唱作人Kurt Vile在他的系列专辑中任由心绪飘逸，不紧不慢地踏上路途，也不在乎从众能否跟上他的脚步。

在Kurt Vile第七张个人专辑Bottle It In中有一首长达十分钟、佶屈聱牙的迷幻民谣单曲“Bassackwards”，像是面对存在主义的哲学恐惧而发出的一声长叹。有一些唱作人从自身的无目的性中汲取智慧，比如反思那些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事情，并试图一针见血地指出错误所在。正如Tom Petty在Swingin所弹奏出的令人舒缓的和弦，这位38岁的费城歌手重复着以往的创作方式，渐渐分心，继而彻底迷乱心绪。这是他最好的单曲之一，听起来困惑、温顺又疏离，好像漂浮于太空。

这首单曲以迂回的路径引向虚无，这正是破译Kurt Vile内心秘密的关键所在。他有许多歌词临摹的是啜饮咖啡、日光朦胧的晨间时光，届时四下无人，正是激发灵感的最佳时刻。过去的十年里，Kurt Vile的音乐从邋里邋遢、自传性质的涂鸦进化到更为饱满、明亮的夏末时节的清晨远景。Kurt Vile寻求的感觉是舒适而非清晰，虽然不知不觉间产生了焦虑，但从不会蒙上阴影，正如歌词里写得那样：“夕阳西下/片刻之间/我找不到另一个太阳”。

过去三年里，Kurt Vile辗转全美进行录音同时坚持着巡演，专辑Bottle It In通过内心的起起落落来指引情绪走向，场景也随着改变，但Kurt Vile那一抹半明半昧的笑容一如既往。单曲One Trick Ponies是一大亮点，关于友谊，关于重奏的乐趣，正如Kurt Vile在歌词中以人生轨迹做比喻：“人生如歌/只要重复段足够漫长”。专辑以一种嚼劲十足却又单调的歌声与听众互动，没有跟唱，倒像是歌手恍然失神。Kurt Vile仍然写着充满预兆的歌词：“从另一位母亲那里/继承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是一条腌制鲸鱼啊”。在时长近80分钟的专辑里，他几乎没说什么，但感情基调是很有辨识度的：缓慢、朦胧、沉醉。不紧不慢地踏上路途，也不在乎从众能否跟上他的脚步。

作为Kurt Vile长度最长、深度最深的专辑，Bottle It In却听不到2011年专辑Smoke Ring for My Halo里的静态美、2013年专辑Wakin on a Pretty Daze里的温度，也缺少了2015年专辑b’lieve i’m goin’ down里的直观感，但这仍然是一张庞然单调的标志性的“Kurt Vile式民谣”。在最近的一次纽约时报访谈中，他开玩笑将其作品比作Bruce Springsteen的白金唱片Born in the U.S.A.，但Kurt Vile没有一首歌听起来具有单曲Dancing in the Dark那样的穿透力。他的音乐具有一种综合性，每首歌都能无限放大直到窥见他内心中的昏暗一隅，就像与Kurt Vile在一间阴暗的地下室里悠然漫步。他更乐意在如何避免停车罚单这类小事上打趣（比如单曲Loading Zones），或是一边弹奏着又吵又长的吉他独奏一边谈情说爱（比如单曲Skinny Mini），尽管地下室里空气并不畅通。

Kurt Vile为保持其作品的新鲜感，请来Cass McCombs、Kim Gordon以及Warpaint乐队的Stella Mozgawa给出他们的意见，尽管这些意见几乎不留痕迹。只有竖琴手Mary Lattimore抢了风头，她使得原本曲风恣意飘浮的同名单曲枯木逢春，升华为一曲险峻的反史诗。但整张专辑仍然以Kurt Vile为中心，因其清脆如银、变化多端的吉他音色仍然是当代独立摇滚的标志性特色，你也会一下子就辨认出是他唱的歌声，是他写的歌词。

专辑Bottle It In最为出彩之处在于将音乐与信息融合并形成新的张力，在单曲Mutinies中的歌词具有反科技的意味：“我觉得用一个普通的电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但这张专辑中音乐与信息二者的关系设计是异彩纷呈的，犹如一场沉闷的太阳雨。单曲Cold Was The Wind助长了他的漫游癖，从设计上来看这是他最为黑暗、最令人不安的作品，可能会被误以为是一首精致的Tom Waits的录音小样，或者是为一部悲情侦探短剧而创作的主题曲。

话说回来，单曲Bassackwards达到整张专辑平庸之美的顶峰，可被视为曲径通幽处的一句警示。整张专辑的结构（前半部分几首平易近人的单曲，后半部分陷入沉思并沉溺其中）好比一次交谈悄悄地地打起瞌睡。在单曲Bassackwards的结尾部分，Kurt Vile唱到：“不过是这几天的事/不过是一些说出口的事”，正是那些当你感到无聊并试着转移话题时候说的话，但这些话也可以充当Kurt Vile临时的主旨句。很长一段时间里Kurt Vile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没有哪首歌像这样听起来如此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