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有一天会突然丢掉这些文字
于是趁我还有的时候赶紧写在这里。
(1)
小时候的家住在一所大学里面,当时楼下就是一个四百米的操场。虽然叫操场,但场地条件奇烂,连草皮都没有。 我记得门框附近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有时候一脚出去,足球在地上弹了一次以后居然会180度转弯弹回来。门框上也没有网。因此当时的规定是球如果进了的话守门员去捡,如果是射门的人一脚踢飞掉,那就脚臭的人捡。当时的中国尚在九十年代中期,很多北方城市黄尘飞扬 。有时候球踢到一半会突然来一阵大风,把操场上的尘土卷到半空,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球已经滚到操场的另一边了。
即使是这样,每到放暑假的时候,每天午觉之后总会有小孩踩这颗足球在楼下喊人,基本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就有人回应了,半个小时之内就能组成两小队。随后可以一直踢到天黑。然后去小卖铺花五毛钱买瓶汽水,三口吞掉以后就回家吃晚饭了。至今为止我也一直没搞懂这所学校为什么会让一帮六七岁的小毛孩在大学操场上踢球撒野。但无论怎样我是很感激的。如此这般年复一年,然后有一年的夏天突然没有人会在楼下喊人了。随后这个陪伴了我几乎整个童年的活动也就不了了之。
关于Chinese football这个乐队的名字,主唱大叔徐也承认确实有一些哗众取宠的成分 。坦白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我自己也不会点进来试听,更不会从而了解他们的音乐。在国足之前,我从来没听过数学摇滚这个词汇,看到这个词,再配上主唱的形象,还真会让人以为是隔壁物理系的四个博士男组的团。可是当他们的吉他声从左右声道以不同的音律随着耳机流出来的时候,那种代入感是无比强烈的。我记得我听到的第一首歌是“400米”。它让我瞬间回到了那个十多年前的下午,那个黄土飞扬的四百米操场。
在四百米的操场,你不停的奔跑
在四百米的操场,你习惯了摔倒
--《四百米》
(2)
04年的时候我随父母移民到加拿大。那时居住的地方旁边就有一所小学,里面的操场草皮平整,而且那里每天蓝天白云,跟我以前所适应的踢球的地方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在我记忆里的那个夏天似乎没有什么足球的影子。有一天我躲在家里打开电视,发现电视里的两个解说员在用我听不太懂的英文解说着雅典奥运会。随后镜头切到了田径场,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在四百米跑道的起点处居然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亚洲人。当解说员用英文发音念出刘翔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只感觉到陌生,不过有限的田径知识告诉我四五道的人都是最强的。随后发生的事情就跟历史里一样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刘翔冲刺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父亲指着电视屏幕不停地高喊刘翔的名字。这是我小时候看他看国足比赛的时候从未看到过的反应。
前几周因为期末考的关系,学业压力极大,所以有很多次国足的这张专辑就会被我无情的使用循环模式,从早上一直播直到晚上11点学校图书馆关门。当我听到《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十号球衣》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刘翔。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在大街上随便采访一百个人,然后问他们当提到刘翔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首先会想到什么,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想到上面的那一幕。可能更多的人会回答鸟巢的那一摔,或者八卦他老婆以及他跟老婆离婚的前前后后。这不禁让人唏嘘。
让那些我所妄想的尘埃
全部遗落在路上
让那些我所幻想的澎湃
全部静止在彼岸
-- 《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十号球衣》
(3)
前几天看到了一篇关于鹿晗粉丝效应的文章。文章中除了感叹鹿粉们的行动整齐度和忠诚度之外,还提到这并不是单纯的崇拜以及追随。伴随这一切的是一种“偶像即我”的心理投射。在很多粉丝心中,从爱上她们的偶像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自己的一个化身。偶像的一步步成功,也包含着自己的荣耀。有一个教授分析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是自己所理想的一个人。偶像恰恰填补了这个模糊的身影,让影子变得真实,于是我们就向着这个影子去奔跑。
世界太大,人与人的距离又太远,远到每一点关系都无比珍贵。我们内心深处的情感无处寄托,只好送给素不相识的偶像。把他捧到无限高,就像我们自己也放大了一样;帮他实现梦想,就好像我们自己也实现了一样。
读完文章我才我发现,我们在本质上跟这些小姑娘们并无区别。
谁把我放逐人群 一万人一种表情
奔跑或站在原地 消耗着爱和憧憬
-- 《世界悲》
(结)
我一直觉得这只乐队轮不到我评价。早在他们出专辑之前,很多死忠粉就对他们耳熟能详了。在九月份专辑问世以后,已经有很多国内外的地下音乐博客以及媒体相继做过采访以及写过乐评。他们的音乐乐器运用娴熟而复杂,曲风飘摇但富有节奏感。这一切都是很值得专业的人士去深挖了解的。我写出的东西只不过是我在听他们的歌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来的。这些回忆很多在听歌之前我早就忘却了。然而,国足通过他们极具环境性的乐器搭配,以及相对抽象的歌词填充,让他们的听众陷入思考,勾起他们过去的情绪以及当时所处的情景。我想每一个听过国足的人,心中都会有自己回忆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