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拧巴的中年人

不知道怎么的就打开微信，想把前两天GQ报道对李志的采访补上，很长很长，我却一字不落地读完了。读到一些文字，很感动，也很难受。中间有好几次停顿，我拿出手机去刷微博，笑一笑，再继续阅读。

我承认我是逃避型享乐型人格，我不敢轻易去面对直击内心的东西，那会让藏起来的脆弱敏感的我现出原形。本质上，它们更接近我的本来面目，会打动我，更会让我难过。而我总是害怕这样，娱乐多好啊，逃避自我，可以活得轻松一点。

文章里会提到他创作某一首歌时的心境，我便顺手把之前就收藏的管弦乐与电声专辑点开来听，想认真地看一看他说的话。第一次知道李志，是在独木舟《我亦飘零久》这本书里，有一段印象很深的话，是李志对歌迷说的：我知道很多歌词，你们没办法懂，你们不理解可以，但能不能不要随意评价，那些话会让我难过（大致是这样）。那一年我读高一，心思还没有变得细腻和敏感，但不知道怎么就被这段话打动了，脆弱又真诚的人，让我觉得可贵。再后来，我上大学了，不开心成为常态，慢慢地开始听李志。大二的时候，玩摇滚的初中男同学用怀疑的语气在微信上说：“你还听李志？你怎么可能听懂？”后来，因为对方一些过激的话，我们彻底闹掰。现在已经失去联系了，我希望他依然喜欢摇滚喜欢吉他。

“所以为什么经常在说，我是一个没有才能的人，没有艺术才能、音乐才能。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没有半点的谦虚或者装。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去那么努力地工作，我一直把音乐和做音乐分开，因为我知道我音乐才能不够。假如有天我去做餐馆，我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做。即使我没有天赋做好一道菜，但是我在做这个餐馆的过程中，我所有的努力、所有想的东西，让年轻人觉得有价值，这才是我的价值。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自娱自乐，他们有他们的乐趣，他们不care这些东西。但在我的理解里，如果一个人不考虑自己活着的价值，真的很没有意思。”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下，李志说自己是没有音乐才能的人，而是努力的人。他的歌词大多是关于内心表达，粗糙随意，自由孤独，这不会让我觉得他是自卑的人。一直以来认为坚持表达自我、走出另一条路的人，谈不上意气风发，但至少内心应该是骄傲的人。反而他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踏实地做着现实的努力。

我喜欢的作家荞麦有一天深夜写了文章《纯文学无意义》，她写道：“此时此刻非常想哭。想哭的原因不是因为被批评，或者是第一次清晰而且完整地意识到自己以前写作上的问题。而是因为关于写作的纯真时代从我身上彻底消失了。我开始同意那些批评，是因为我也不再相信我曾经相信的东西了。我曾经相信无论如何都有价值的东西，从我生命中彻底逝去了。”

舟舟也说她这几年来表达欲望减少，她很少发微博，连新书都写得很克制。而二十出头的她，会写很长很长的博客，记录一些琐事，发泄一些情绪，也会和不懂事的网友对骂。我一开始很难接受这个事实，难道随着年龄的增加连骂人都不想骂了吗？这是现在的我所不能想象的。

李志在自述中写道：“有时候怀念年轻，除了体能，怀念的也是混乱本身，那时有各种可能性。四十岁的可怕，就是你一眼看过去，没什么可能性，或者可能性越来越少。只有到了四十岁，才会觉得曾经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其实是多么美妙啊。”

“但我又觉得欲望是特别好的东西，我怕它没有了。而且随着时间的变化，确实欲望越来越少，你有兴趣的东西越来越小。然后我就会想，我就这么克制，忍着忍着，等到有一天，它彻底没有了，没有欲望就只是活着。身边很多人已经是这样子了，我能看懂，他们不想上班，但是不能不上班。上班也没什么劲，也追求不了什么东西，工作上得不到任何乐趣。钱也不能带来乐趣，因为该买的都买了。”

我有点恐惧，如果说现在是不肯努力，不肯思考，那么年龄大了之后，就会变成无法努力，无法思考吗？因为失去了欲望，失去了幻想，失去了勇气。或许有些东西，就像童贞一样，失去之后便不会再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