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泡爪之烦恼
Mansun艺术性与技术性最重的一张，没有任何疑问地，非Six莫属。倘若Mansun的生命历程只涉及AOTGL和前后的几张EP，那么它所留给这个世界的印象会停留在抱持着自己的小聪明与小邪恶生产华丽长篇的britpop层面；同样，如果拿掉Six，Attack、little kix及kleptomania于歌迷而言也将是完全不同的意义，恐怕多半会成为闲时助兴的悦耳旋律，而不会成为一些遗憾与伤痛不可替代的注脚。Six的存在证明了Mansun在音乐成就可能达到却从未达成的高度，也让Paul们作为艺术野心家而非Rock star而存在的本心表露无遗。
不过在我看来，Six当然不可能被拿掉，它的出现对Mansun来说实属必然。抛开那些不走运的部分不提，纵观Mansun在Attack意外成功后的一连串非理性作死行为，实在让我不得不去想：虽然年轻人不大可能跟“广受欢迎”这种东西过不去，但它或许从未怀揣过好好经营成为天团的远大理想，或者哪怕跻身britpop功勋什么的。一专的制作过程本来是很简单很开心很流畅的，最初对于流行化编排也并不抵触，填词也是很自作聪明甚至可以说比较讨巧，这从专辑整体气质便不难看出。而之后的意外成功才是莫名其妙的开端。在短暂体验过单调浅薄的成功状态后，Paul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状态，甚至因为它来得过于荒诞，还挺抵触。因此，Mansun绝不可能安心去经营好Attack所带来的这一份成功。但另一方面，短暂的成功经历毕竟以另外的方式带给Mansun一些影响，其一是助长了乐队的一根筋倾向，使它更加彻底地无视兼顾商业运作、媒体关系、以及大众接受度的必要性，其二则是助长了乐队的野心——因为它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了自己的capacity。（这俩影响结合起来，除非有神仙经纪人，否则可以说是送命题了）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乐队在一专成功后的剧烈转向：Attack所讲述的内容及其所运用的主要音乐元素，在下一张专辑中必须被抛弃，抛弃得越彻底越好，稍稍易听些的曲目既不选来打单，甚至还全放专辑末尾和B面。Six中优质旋律可谓随处可见，但泡爪愣是把它折腾成了一张极难在第一耳吸引人的东西。写到这里我都觉得简直过分。关于大众接受度，尤其是Attack人群的接受度，彼时的泡爪根本不屑于在乎。
但话说回来，多亏泡爪这股死活跟自己过不去的别扭劲儿，否则我们也就无法得见一张如此无视常规、如此严肃而执拗、如此禁得起推敲，足以使自身跳出彼时的音乐场域，最大限度地呈现Mansun内在世界及音乐水准的作品。乐队是搭进去了，但Six却能够不被时间埋没，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成长起来，Mansun解散多年，硬核粉丝群体却益发忠诚，乐迷群体倒比Mansun在时不减反增，一切都足以证明，管他什么业内评价支持不支持的，好东西总归是好东西。
想明白这些，再听回这张Six，突然就被它沉溺于自我世界死活不说人话不讲人事的傲娇劲儿逗笑了。年轻的泡同学对世界不解的三百问并没有答案，自己个儿的生活又怎么过法都不是很开心，所以就，好艰难！好气愤！不屑于！翻白眼！全专所郁积的诸多负面情绪，搭配上那样颠覆诡谲的音乐呈现，自然是极易引起我等苦闷中二青年的共鸣，“Life is wearing me thin”啊！ 强烈的悲观无力感眼瞅着就要钻到骨头缝儿里去。所幸，随着最后一首“Being a boy is like sucking a lemon”的跳脱节奏，泡爪就像一专Dark Mavis后紧跟一段自我调侃的Open letter to the lyrics trainspotter那样, 也用Being A Girl留出相对轻松的空间使听众挣脱出来。一切情绪总算降格圆满而为少年泡爪的烦恼，九分孤独狂躁，十分古怪疏离，但总归是年轻的，骄傲的，酷的，可爱的，仍待成长发掘与进一步证实的。
那么，在一张中二烦恼专中，有否闪现过一些更为清醒的时刻呢？有的。不过在我看来最突出的还不是“All relationships are empty and temporary”，虽然这也确实算句聪明的实话，但连同后面的“生活使我日渐消瘦”，总让我觉得它的实感/沉重感不会大于Inverse Midas。我的答案是，专辑倒数第三首的Special/blown it，虽然口气相当极端，但确有种“突然醒来，并彻底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虽则难过却毫无实感”的消极冷静意味；另一处则是专辑同名曲Six，但并非堪称佛系经典motto的“Life is a compromise anyway”，而是那一串“I feel no pain / I feel no pain / I feel no pain / But if you punched me in the stomach then I'd feel it again”。明明在专注表达自我呢，突然写实一秒。所以对于life这个操蛋玩意儿啊，还是要继续努力地想办法。
P.S. 今年神奇专辑<Six>21岁了，再版重发也是相当用心。看着泡爪干劲十足，喜迎事业第二春的大好前景在前方招手，以后听Mansun恐怕是再也难过不起来了2333333 (⁎⁍̴̛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