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盔甲,我仍旧是个斗士
“我觉得故事会引来更多的故事,对我而言,我并不会有被扒光的感觉。我是很乐于分享的,当我愿意分享的时候,表示我已经从故事中走出来了,不再活在故事当中、困在故事当中。我想鼓励我的粉丝或者听到歌的人,看到歌词之后有一些启发,自己救你自己,因为我没有办法永远陪着你们,我只想要大家把力量拿回来,不要靠任何一个你认为是安全的人,只有你自己的力量是强大的。”——蔡依林
备受瞩目的蔡依林新专辑《UGLYBEAUTY》将于明日上线,近日新专辑试听会在台北举行,除已曝光的主打歌《怪美的》,另有五首新作——《恶之必要》《玫瑰少年》《如果我没有伤口》《脑公》《甜秘密》曝光。这次新专辑中蔡依林向内心的阴暗面探寻,她自己还提前给歌迷打预防针,提醒老粉丝听觉之上恐有不适。
试听会上蔡依林一袭花衣半露香肩,头发随性地盘在脑后干练清爽,除了欣然聆听在座嘉宾的听后感,蔡依林自己也妙语连珠,惹得坐镇主持的名嘴黄子佼数度夸赞,称其言谈“字字珠玑”,网友看到蔡依林的表达也惊诧于何时蔡依林变得如此洒脱自信、谈笑风生?
在为各位揭开新专辑诸多秘密的同时,就着几首新歌,我们顺道品一品Jolin式金句!
●怪恐怖的
“当你要面对你最害怕的场景的时候,它有可能是最不舒服的,但却是一个很值得的路。”
开篇《恶之必要》邀请台湾知名作家李维菁执笔歌词。专辑开案时,蔡依林想讨论女性这一议题,与李维菁相约聊起“恶女”,时逢去年蔡依林刚刚结束金马奖的表演,一曲《甜蜜蜜》起调走音上演小失误,“是去年我唱的哩哩啦啦《甜蜜蜜》的时候。”蔡依林话一出,全场哄笑。
“恶女”的概念呼应蔡依林的歌曲《美杜莎》,诸多童话里的坏皇后就是蔡依林的恶女灵感之源。“坏皇后其实受过情感的创伤,跟我之前的《美杜莎》很像,你认为坏的角色,其实她恶的背后是有一点原因在的。”挖掘恶女脆弱的一面,也是金马奖走音后的社会反馈带给她的启发。当时失误一出,蔡依林大方在社交网络认错,出乎她意料的是接收到的全部是爱的鼓励。布琳·布朗所著的《脆弱的力量》给蔡依林很大启发:“它其实是告诉我,每一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都是值得肯定的。”
歌词MV画面正中是一只烟雾做成的骷髅头,蔡依林独特的说唱像是念白又像是来自黑暗的神秘召唤,低沉严肃。“编曲非常恐怖……那阵子我也看了荣格的书,尝试在写日记的时候,去走我自己的阴暗面,我发现我是非常不舒服的,有一阵子我走不出来。这样子的编曲其实就是当你要面对你最害怕的场景时,它有可能是最不舒服的,但却是一个很值得的路。”
●怪较真的
“当然不希望大家随便在YouTube听一听,尤其这种比较特别的歌曲。”
专辑的歌序编排是蔡依林脑中一整天的思绪,闲散的时候脑中蹦出杂乱的想法,魔鬼与天使交替出现,专辑也是黑暗与明亮并行,专辑最后一首歌《你睡醒再看》是入梦的时候,蔡依林说整张专辑就像白天与黑夜,天亮了所有的情绪又再次来过。
主打歌《怪美的》已然展露蔡依林的歌唱新探索,“这张专辑的唱法,我其实没有刻意要求完美,也许会有上气不接下气,有些是在你耳边讲话,或是有点恐怖,或是不同颜色的声音,我都想去探索一下。因为这也是情绪的一部分,可能我的音域不是大家习惯的样子,但我确实透过歌词跟编曲,发挥到我可能没有想象过的声音,好像演了戏的感觉。”
蔡依林特别注重新专辑的混音,期待听众可以用耳机听到每个声音细节,她苦口婆心地劝大家:“当然不希望大家随便在YouTube听一听,我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认真听),尤其这种比较特别的歌曲。”
●怪漂亮的
“大家都会在生活中否定自己、看低自己,但都忘记自己其实做过蛮多事情的。”
主打歌《怪美的》进录音棚多大五六次,不断修改歌词,最终用回了吴青峰的第一版。歌曲中再秀蔡依林的说唱功力,“想说rap要找谁唱,一直都搞不定,算了我进去自己唱唱好了,常常会有一些决定是蛮突然的。”
歌曲里唱到“看不见我的美是你瞎了眼”,就此蔡依林分享了有关自我怀疑的经历。从探寻女性演变成探索自己,对自己的兴趣源自歌曲《我》,当年拍MV时她发现不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这个东西是我很好奇的,为什么看镜中自己的时候很想哭,我不知道那个哭是什么意思,也不是长得丑。(全场大笑)就是好像内心有一个小女孩她想要诉说一些故事。透过这两年不断地写东西,发现我更加了解了自己。当你理解这些的时候,其实别人给你的这些很奇怪的言论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
鬼马的黄子佼跑题发出了感慨:“Jolin都有那种不敢照镜子的时候,那我们该怎么办。我刚刚听了吓到了。”
“其实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蔡依林答。
“卸妆的时候,是不是?”全场崩笑。
“没有!那时候拍有化妆,很漂亮!”
“怕被自己美到是不是,吓到?”
“是,我每天早上被自己吓到!怎么又变美了!”蔡依林突然阴阳怪气,在座欢声雷动。
●怪有钱的
“我讲这样有点讨人厌,我真的一点都不缺钱。”
《UGLYBEAUTY》制作期长达两年,挑主打歌靠直觉的蔡依林在诸多Demo里都没能选出一首扛鼎之歌,直到今年参加音乐创作营,才终于孵化出了现在的主打《怪美的》。
歌词由吴青峰操刀,多番易稿,吴青峰少有这样受折磨的创作经历,以致蔡依林私下见到他时都有些不好意思,结果歌词用回了吴青峰的最初版本。“主打歌是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试的。我也请我的制作人、我的团队相信我,我说我想要试试看,也许没有人会喜欢,但我就想试试看这样子的曲式、这样子的内容。”蔡依林执拗于自己的判断,《怪美的》一上线在QQ音乐突破万人评论。
黄子佼现场点评,音乐不只是享受和嗨,蔡依林走到了一个通过音乐传递能量的阶段。“我也觉得这是我当歌手的意义。”蔡依林回应道。
不过接下来的对话又再度让全场捧腹。“老实说,我讲这样有点讨人厌,因为我真的一点……都不缺钱。”蔡依林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抒胸臆,在座嘉宾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因为我觉得我够了,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再买的。对,我现在想要做更多不一样的事情。”
作为能驾驭诸多路线的舞曲天后,蔡依林很想做出自己的一套舞曲风格,“但可能大家普遍听到的快歌都好像是不会唱的人才去唱快歌,那个风格是参差不齐的。我觉得包括我们的制作人,再年轻的制作人,都有一种断层。我知道华语最强的是抒情歌,但是我还是有一个梦想,希望大家集体可以为舞曲做一点什么变化。”
●怪温暖的
“当你让自己变好的时候,其实你就是在给世界一份爱。”
蔡依林曾经是一个喜欢虐待身体的人,为每张专辑有所突破甘愿忍受皮肉之苦,习得新技能。然而如今却开始懂得爱惜身体,为此特别创作了一首《玫瑰少年》。
蔡依林在创作营跟着节奏即兴唱出旋律,当即开始构思歌词,她联想到一直以来自己与身体的相处方式。压力大时,一个人在家里,蔡依林会放着音乐跳舞,这是她解放身体的方式。身体原本是她一直以来忘记的事,“我只会专注看它是不是哪里胖了、哪里水肿了、哪里又黑了……我好像一直都在挑剔它的毛病。但是当我跳舞时,在音乐当中时,我就忘记这些。我也开始想要捕获身体的信息。”
“玫瑰少年”的典故源自因举止女性化而遭受校园霸凌致死的台湾男生叶永志,蔡依林曾把这个悲剧故事搬上演唱会舞台,警示公众善待身边不一样的人。“我们都在浮浮沉沉当中,所以当你愿意去懂你自己,懂你不用为着别人活的时候,你就可以伸出你的手去协助旁边的人。当你自己让你自己变好的时候,其实你就是在给世界一份爱。”她写了歌词初稿后,“我就请出了我的‘网恋之友’阿信,请他来帮我雕更多形容词。”听到“网恋之友”,黄子佼连忙问:“真有?”蔡依林大笑:“没有啦。”
●怪上进的
“做了不一定要用,但是我想要突破我的心魔,不会弹琴等于我不会作曲吗?”
新专辑里蔡依林参与了六首歌的创作,她辗转台北、曼谷、斯德哥尔摩等地,潜入音乐创作营,孵化自己的歌。“想说试试看,写写看,其实主要的目的是想要发掘我生命的样子,我敢不敢做,我做了不一定要用,但是我想要突破我的心魔,会觉得我不会弹琴等于我不会作曲吗?我想试试看。”
在创作营蔡依林跟其他音乐人组成三四人的小组,起初也会紧张,“有时候是怎么想也唱不出来,唱着很奇怪,就会有点沮丧,觉得我到底会不会唱,会不会写不出来什么的,或者是作曲人非常厉害的时候,你就会有点压力,想说我如果唱的和弦不对就很丢脸。其实都是在突破我的心防,我怎么样把这个羞耻感丢掉。”灵感经常在犯错的时候迸发出来,蔡依林的创作历程也是战胜心魔的过程,这种恐惧感是做专辑的宝贵体验。
●怪任性的
“对芭乐情歌就是没有兴趣,哈哈哈哈。”
当有歌迷提出留恋专辑《Muse》时期的欧陆舞曲时,蔡依林直言:“那你可以再回去听一遍《Muse》……有些人喜欢明亮,有些人喜欢沉重,我的阶段性不太一样,可能那时候喜欢的东西和我现在喜欢的东西不太同,我也不会拒绝唱明亮的歌,只是我在挑的时候,觉得它跟我现在的心境,跟我想传达的东西不太一样。”
当公司老生常谈想让她多做一首或《倒带》或《假装》的情歌,蔡依林反应简单粗暴:“就是没有兴趣,哈哈哈哈。其实每一次选抒情歌都花非常多的时间,但这次尝试在作曲时,用我自己的声音去诠释抒情歌的感觉是什么,我想要找一个让自己舒服的方式,而不是我拿到别人的歌,我成为别人。为什么我去做那些我自己没有感受到的东西?”她希望专辑整齐划一,拒绝“自己过不去”的芭乐情歌,于是只收录三首抒情歌。当晚播放的《如果我没有伤口》探讨她对爱的关系的思考。
●怪大胆的
“我快40了!虽然我看起来很年轻……”
蔡依林也直面自己的欲望,她发现自己在煲剧时,看到心仪的男主角常常不自觉把脸贴上前,恨不得把女主脚推开,幻想着剧里的男偶像就是老公,于是有了格外明亮的一首《脑公》,以娇嗔的歌名抒发少女情怀,蔡依林也用嗲声嗲气的唱腔演绎,仿佛又回到《马德里不思议》的少女时期,她说这就是恶魔与天使交织的日常里天使出现的明亮一刻。
蔡依林跟许多迷恋韩剧男主角的女生一样,“老公”换了一任又一任,“我相信很多女生都特别爱幻想,幻想让我们变得开心、很少女,所以在这样的曲式里面,一定会听到我不自觉地嘴角微笑。我一直都希望我到老还是有这样的幻想力,还是想要像小女孩一样,会想着如果今天的云变成粉红色会怎么样,就是那种充满幻想、做梦的感觉,这首歌就是这样的氛围。”她甚至想编一套“脑公舞”,给打情骂俏的伴侣跳。
除了快乐奔放的欲望表达外,专辑还有以血脉贲张的方式抒发欲望的《甜秘密》,歌名戏谑自己金马奖跑调的旧事,但歌曲本身是在探讨肉体之欢。蔡依林重视肉体给自己的感受,她认为目前的教育很少提这件事,当黄子佼也讶异于蔡依林的直白时,她答到:“我快40了!虽然我看起来很年轻……(全场再度崩笑)但是我觉得肉体的感受不要跟身体分开,你有多久看着镜子一直在嫌弃它?你有没有好好地摸它?你知道你自己最舒服的地方是哪里?最喜欢被触摸的地方是哪里?我觉得这个都是我在探索的,所以记录下来。”
南都问答
“我不觉得孤单是负面的”
南方都市报:过去常常发一个专辑掌握一个新的技能,为专辑特地去受训,你觉得《UGLYBEAUTY》里面你的新技能是什么?
蔡依林:应该是情绪吧!情绪帮助我表演蛮多的,在舞台上、在录音室、在私底下创作,其实都是给我蛮多的惊喜。应该不是说展露情绪,而是你拾回它,你会整合你自己,发现更多的面貌,你不用再去练外在的东西,外在的东西已经不重要,它必须从内心出发吧!
南都:专辑有首歌《脑公》,现在对这个东西是渴求的吗?
蔡依林:老公啊?因为现在是一个空缺,当然会觉得充满着幻想力。
南都:自己独处的时候你会觉得有些孤单吗?还是说这种状态也还好?
蔡依林:我还是会期待,但是我不会觉得我一个人的时候很孤单,我不觉得孤单是负面的,能跟自己好好地相处是一种幸福,即便你今天有另外一半,你还是要懂得自己跟自己相处,不是说你整个人生都要付出给你老公,你还是要为自己的快乐负责,我认为是这样。
南都:你之前的歌曲也有稍稍带点性暗示的,但你为什么突然大谈特谈这件事?
蔡依林:其实这个社会给我们大家的观念是这样。但是在爱情里边,欲望是一部分,是欲望吸引彼此认识,我觉得认识自己的身体也是认识欲望,这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爱有蛮多种形式可以形容,有些是很诗意的,有些是很直接的,但我觉得都是一种视觉、听觉、想法上的刺激。我有想要出一本关于身体的书。
采写:南都记者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