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断有谁听?
肠断有谁听?
——记我与老廖的23事
thewholf 评论 箫与啸 2018-08-20 06:30:13
不敢听,不忍听。
N多年前,从欢庆的《民族民间田野录音系列》里听到断肠箫,就是这感觉。
却不时忍不住要翻出来听听。
直到,
甚至不必翻出来再听,只要,看见有人吹箫,就会在心底回响起老廖那摧折心肝的断肠之声……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一代人心底的沉痛,经由一管竹,流出来,在这“时代盛美的华宴上”(声音碎片歌词),固执地大煞着风景。提醒着世上“还有更多人还活生生的存在并且痛着挣扎”(鄙狼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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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老廖的情景历历如昨:
2002年MIDI音乐节期间,鄙狼从“暗夜公爵”乐队出走,却到了蜀都瞎逛,嗯呐,,,王磊有专辑名叫《一切从爱情开始》,,,,情形不说也罢。
某日走到唐蕾的小酒肆老店,见一光头大汉,与欢庆,欧波在小酒肆听音乐。
音箱里传出嘶吼挣扎之声,简直是“此声只应炼狱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光头大汉道:刚从燕京回蜀,录音是和梁和平一起做的。
吾等皆赞叹。
欧波当时似乎有眼疾,一边赞叹,一边拿出一管眼药水滴眼。
听完录音,下午太阳颇好,在小酒肆门口摆了张桌子吃茶。欧波先回了。只有老廖,欢庆,我。
欢庆揣一录音机,不时录下蜀都的市井氛围之声。有掏耳朵的老头,过不几分钟便路过一次,钢制的掏耳帮专用乐器便不时脆生生的“仓朗朗……”一次。
欢庆微笑道;我给了那老头钱,叫他围着这里转。
一边吃茶,一边聊些没要紧的话。记得的说几句:
我道:金庸小说起名很有意思,刘正风金盆洗手,结果被灭门。倘当时洗手的是曲洋又如何?
老廖和欢庆大笑不答,顾左右而言它。
我又道:如今电脑科技发达,大好事,前几天才在川师大一学生宿舍录了首歌。
老廖和欢庆也不追问是啥歌,只点头微笑。
(所以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来王婆卖瓜一回,说我的那首歌了。
在刘丽朵《鸟村故事》里,鄙狼名叫“何草”,有一首唱黑啥啥白啥啥的歌,被她激赏,还GJM了我两句歌词,“不知道我听见的黑和你看见的黑是不是同样漆黑,不知道我失落的白和你坚持的白是不是依然洁白……”————嗯呐,就是那首歌。
那首词最初是从南充四闾师范退学回嘉州五通啃老时,某夜读史书获得的灵感。一直有词无曲。
后来到燕京上MIDI,卖打口后,逐渐有了曲。但还是不满意,唱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勉强。
再到后来组“药用植物研究所”乐队时,也曾把这歌拿来排练,被鼓手曹操(嗯呐,就是木马乐队低音吉他)一票否决:和弦进行太老套了,没意思!
这歌于是在心里埋藏发酵,直到这次回蜀,突然得到灵感,添了A段第二段歌词:“不知在暗夜里四处游荡的野鬼们如何相偎依……”
没有流离流浪的体验,肯定是写不出这段词的。所以失恋还是有好处的,呵呵。
再后来,淡出帝都滚圈,自己在家耍电脑编曲,这首歌的版本算是比较多的,其中2003版,2007版,的编曲比较令我满意,但也只能做DEMO,完全达不到出版级。
又是10余年过去,这歌才差不多在心底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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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到老廖,已是N年之后。
2007,丽江雪山音乐节,吾客串雲蓬周的助理,在演出的民谣舞台下看见那光头大汉,风采依旧。
上去随便聊了两句。
音乐节后,张佺在束河小雅的店搞了一场吃瓜群众要关手机的演出。老周在他文章里写过。
张佺,老周,冬子,赵牧阳等大腕们演完后,吾亦自告奋勇上台要唱歌。
原本准备唱自己的歌,但拿起吉他时突然见老廖从大门口进来。
于是翻唱了一首周治平的《我把心遗落在来听诶提籁》,献给老廖。
演完后,冬子诉告我:本来演出气氛很舒服,你一唱,让人难受。
我摇头,这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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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廖和我聊了几句,我给了他一张我的作品DEM,他给了我一张《箫与啸》的CD盒,里面却是《不死的流亡者》专辑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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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夜,在旅马客栈,再见老廖。
老廖和一太子党及其跟班走在一路。太子颇仗义,买酒,请客啥的,样样不含糊。还塞了几张毛主席给我,要听我待会儿唱歌。
也是吃酒上了头,太子喝大了,老是提他父乃是将军,他又如何受上峰器重。
吾酒大了,七宗罪的“嫉妒”随酒精上头,冒泡道:老子自己就是将军。
太子不爽,,,但酒局之上,不爽也就不爽,此话题也就说过便过了。
喝到后来,吾不知如何,和太子言语间为北大好还是清华好吵将起来。
太子站北大,吾独对当年在清华计算机系9井宿舍卖打口之温暖场面念念不忘,说老子去北大也卖过打口,第二回就遭学生举报鸟。
太子灰常不爽吾对北大不满,讥笑道“汝文凭如何,敢对太学无理???”
吾臭脾气随酒精上头,不回答,却将太子先前赐的唱歌钱从兜里掏出,还给了他,道:“没感觉,不想唱鸟!”
太子大怒,曰:“不识抬举!”
遂叫其跟班一枚赏吾一拳,打得吾眼冒金星,两眼一黑。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再睁眼时,酒桌上只余吾,余人皆不见。
年轻时酒桌上的荒唐,这算很印象深刻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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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雲蓬周巡演到蜀都,吾与蜀都书商宋杰和老周及其助理在著名的华兴煎蛋面吃过午餐,走路前往小酒肆新馆演出场地。路上见老廖骑一自行车路过。
记起在束河时丫和打吾那伙人一路,吾心下不爽,未跟丫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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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雲蓬周小酒肆演毕,又在“家”吧演出,当夜老廖亦在。
老廖却对吾很热情,说道听了吾在丽江给他的DEMO ,很不错,待会儿老周演完,唱唱吧。
于是揭过过节。老周演完后,乃是家吧招牌的即兴时间。吾唱,老廖吹竹管,很尽兴的JAM。
家吧掌柜老李并且做了现场录音,道:今夜是家吧有史以来JAM最牛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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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后来吾再问老李当时的录音时,老李道:电脑被偷了,,,
又是很久以后,上网,看见欢庆和老廖在小酒馆演出《水火/箫啸》。和友人范遥一起去看。
演出前碰见一个当年在蜀师大排练时认识的熟人秦科,那人不看演出,只约我和范看完演出去“家”吧耍。
那夜王牧师,冉土匪也来看了演出。
先是欢庆的“水/火”环节,他用采样器采样了现实中的声音,做具象音乐。很前卫。
到老廖演出时,不止有箫伴啸,还有一具藏族乐器铜钵,以木棒环钵摩擦发音。
老廖啸到高潮,我在下面忍不住也长啸相合。
演毕,有人问我是否排练好的,微笑,摇头。
冉土匪仗义地买了酒过来,想请我一起喝酒,当时脑子里没反应过来,还在想有人约了去“家”吧的事,就说有约在先,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酒。
到了家吧之后,才觉得犯了大错。那家伙尚在我等N年前的吃酒状态中,和美女划拳,喝,划拳,喝,,,,只是取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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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想到那就是我和老廖在他去国之前见的最后一面,就觉得后悔不已:
要是留在小酒馆,酒酣之余,再与老廖长啸几句,该有多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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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有一次在家里上网,看见燕京前卫音乐节邀了老廖演出,很想也去,,可惜抱恙,不能成行。
又后来,我在蜀都做周云蓬发起的民谣救护车演出,给老廖打过一次电话,想请他参演,他说在大理,来不成。
再后来,就是2011年参加蜀都珠江诗歌节草地朗诵会的时候,从QQ群里得知老廖已经去国。。。
能和我奏琴长啸相合的兄长,从此天涯海角,再难聚首。
网络上,偶尔能得知老廖消息,譬如与传说中的捷克乐队“宇宙塑料人”一起演出啦,得到德国图书和平奖啦,,,
还在某文化Q群转发过老廖得奖演说稿,结果被踢,,,呵呵。
子曾经曰过:“秀才造反,N年不成”。老廖在演讲稿中的犯忌观点,一如既往透着书生的天真意气,对这高歌猛进的天朝大国,不过如同牛虻的一蛰,无法造成多大影响,却是冒了被牛尾巴拍死的风险。像一只老是要怼南墙的鸡蛋,混不顾忌注定失败的命运。。。想当年罗大佑离开宝岛赴美,是已经成为所谓“时代代言人”之后自觉脱离这身份,保持自我独立。而同样也是乐人,歌手,老廖却选择了要做被时代侮辱与损害者的代言人,在一次次不得不重写底层访谈,冤AN录等书的心路历程中,在音乐上,却不觉间达到了老罗至今没有,或许永远也达不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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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都的街头,似乎到处都能看见“廖记棒棒鸡”的招牌,虽然此廖绝非彼廖,却让我脑海里时时回响起老廖催人断肠的箫声,极度抑郁之后的慨然长啸声,,,还有那句可以令浪子们全都心碎的歌词:“走嘞走嘞走,离乡背井去找目田,,目田有没有,离乡的日子,人不如狗…… ……”
又是很久没有老廖的消息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唱几句“你在他乡还好吗?”
也许他能感应到吧,也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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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历2018年9.3 (共和69年戊戌七月廿四)
于蜀都 致远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