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白得很》,一部充斥着声光效果的现代派小说

时隔四年,莫西子诗在今年6月发布了自己的新专辑《月光白得很》,新专辑对《啊杰咯》、《彷徨》《知了只叫三天》《丢鸡》等歌曲进行了改编,对于熟悉旧版本的人来说,可能会觉得这些歌在编曲上做了太多的加法,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但从音乐性方面来说,《月光白得很》是一个整体,整张专辑从编曲到歌词都充满了现代感。莫西曾经说过自己的歌属于“迷幻山谣”,《月光白得很》相较于《原野》,的确更加迷幻,像一部荒诞而又充斥着声光效果的现代派小说。所以这张专辑里的曲目不应该拿出来与旧版本进行横向比较,而需要放在专辑里面,从整体上进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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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拿出一张似乎不太能被很多人理解的专辑对莫西子诗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特别轻松的事情,四年前的莫西,使用的武器是心而非乐器,那些根植于大地与原野中最本质的东西还没有被城市的车轮碾压,即使是《失去的森林》《把城市拉到乡下去喂狗》这样看起来带有批判意味的歌曲,被莫西演绎出来,其内核也只是对故乡远去的失落与感伤,对城市仍然留有温情。那时的莫西温暖,质朴,带着抒情诗人的气息,就像秋日里南方的好天气,让人感觉亲近又柔软。
而在这四年之间,在经历过巨大的声名、一场又一场的演出、以及这个时代的迅速上升坠落,不断往复的变化之后,莫西无疑与城市产生了更为深刻的连接与更为激烈的碰撞,在《月光白得很》中表现出了对城市的对抗、挣扎、激烈与虚无。虽然专辑的宣传重点仍然在莫西对故乡的回归,但《月光白得很》和莫西的故乡其实不再有关,它真正唱的是艾略特的《荒原》,城市变成了一具死去的骨架,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头。城市正在死去,远方的故乡与传统正在消失,吵杂激烈的乐器之中裹挟的,是一个人的呐喊与张力。
在时代飞速流转的时空里,莫西早已回不去原来的故乡,而城市在拥抱他的同时也将他遗弃,我们同莫西一样,“时间之下,不过是寻觅归宿的他乡之客,归宿之名,也终不过是心中的一块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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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专辑之中,莫西延续了他以诗歌入词的传统,诗歌《月光白得很》为这张专辑打上了“冷峻”的底色,月亮是莫西子诗音乐中自始至终都在出现的一个意象,但这个意象的象征意义在《原野》与《月光白得很》之中呈现出了两极。
莫西曾在节目中讲述过他的爱情故事,抬头看到满月时想起了某位姑娘,于是在路上捡了一些杂草作礼,前往姑娘家中。后来创作的《月亮与海》,据说就是为了姑娘而作。那时莫西的月亮还是“今晚月色很好”里的月亮,是个人情感的象征,是对思念的寄托。
而在《月光白得很》中,月亮变成了能够照出一切骨头的“上帝”,月亮冷冷地照出城市的一切,将最真实的现实(骨头)照给“我”看,“我”呼出了青白的气息,这青白的气息映衬着月亮的阴森冷酷,也照见着“我”的孤独。在另一首余心樵作词的《南方像莎士比亚》中,歌词乍看像是对南方(过去,古典)的怀念,但是这种怀念也不是一种正常的怀念,而是“像水底躲着千万个烟鬼”,撕裂的,咆哮的怀念。
《月光白得很》的冷与《原野》的温形成巨大的反差,莫西的月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莫西的怀念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莫西真的是将从前的自己完全打碎,重新组装粘贴,从内核到形式都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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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原创音乐创作者来说,变或不变一直是困扰他们的一个问题,不变可能意味着死亡,而变化可能意味着更快地死亡。娱乐行业瞬息万变,就连毛不易这样正当红的歌手,也在《奇遇人生》中透露过对未来的焦虑:“总会有更特别的人出现”。
将自己打碎,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冒险,莫西为大家所爱,正是因为他身上有着城市所没有的温度,一把吉他一个人,他简单,纯粹,拥有质朴平实的力量。但我们不能一直将莫西定义为一位原生态,歌唱原野的人,莫西应该向音乐更深更广的道路中走去。
无论是歌唱故乡的《原野》,还是带有现代派色彩的《月光白得很》,都是莫西对自我以及当下生存时空的思考,他没有将自己的音乐局限于个人情感之中,而是向生命的纵深处不断凝视,莫西子诗可以说是当下为数不多的可以将作品放在文学语境下讨论的民谣歌手之一。
对于那些更喜欢过去的莫西的聆听者,我们可以把《月光白得很》看成莫西子诗的一次音乐实验,在不断的实验与变化中,相信莫西终将会找到一个更为真实的自己,看山仍是山。人们最终最好的状态应该是历经沧桑,铅华洗尽,既有韧性,又有温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