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能量状态下听傅尼埃的巴赫

自己感觉能量比较低的时候，一些高能演绎暂时不想听了，不知不觉选了Pierre Fournier最著名的这套巴赫大提琴无伴奏。同样不知不觉地，没有从第一张，那首光明的《第一号组曲》听起，而是将CD2放入机器，播放情感内向，略微沉重的《第二号无伴奏组曲》。但这样，益发让我感受到Fournier了不起之处。演奏巴赫的无大提琴无伴奏其实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主要原因，很多是这些作品，它们有时真让我感到是作曲家写给自己听的。倒不是说他是为自娱自乐进行构思，而是其中的某些内在性，某些“肆无忌惮”地切入内心层面的东西，完全无拘无束，并不考虑听者的感受。巴赫当然很明白哪些作品是容易引起共鸣的，无论是《第一号大提琴无伴奏》，或是为键盘乐器创作的《第一号帕蒂塔》皆然。

但是，巴赫有时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从某种程度上说，比日后的浪漫派作曲家更甚。所甚于他们之处，可能就在于他的构思如此严谨、有章法，在音乐性格的层面，却又如此无所顾忌。譬如，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的第二号、第四号或第五号，作曲家在其中不仅潜入内在的世界，更是长久地、“常态化地”徘徊于孤独之中，有时比“平均律”中最深邃的作品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所说的孤独，自然没有任何文艺的成分，相反它太过于本质了，无人能够避免。常人遇见它，就想要通过一些文艺的东西，对其进行“置换”，这样自然令自己好过一些。巴赫却选择坦然地行走在其中。肯定不仅仅是信仰帮了他，而是他就是这样的人——能够去面对，并且是以之为常态地面对这样的感受。大提琴的表现可能比键盘乐器更强烈，毕竟乐器的音质在那儿摆着，巴赫难道会跳脱这方面进行构思？

大提琴家的困境很多就在于，他们能否在那样深沉的情感世界中“得其所哉”，至少在演奏的时候是如此？否则难免为那样的深沉所束缚。在声音的控制上，情况也是一样的。有时听者感到这些作品深刻，但似乎也太沉重了些，这可能是因为演奏者无法在音乐表现的层面到达到自如之境，发音也不能避免作品所不需要的“厚重”。Fournier的演奏却完全没有此类局限，他的音色并不特别修饰（如多用揉音等），整体上朴素无华，却让人无法抗拒的感官美不知是从何处流出。同样，他对于分句、呼吸的表现都仅仅是“流露”许多东西，而非去“做”什么，或“想”什么。无论和许多名家的个性演绎，还同Fournier自己日后的现场与录音室版相比，这种本色都更为强烈。然而，大提琴家又是如何做到在那样的孤独意境中“去厚重化”呢？他确实是开怀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开怀未必是愉悦的，仅是能无拘无束地在这个音乐世界中生活。因此，虽然Fournier从未特别强化某一种舞曲的节奏律动，其音乐表现的鲜活与自然与去沉重化，却体现在所有的舞曲乐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