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959

三月的某天早上，我正整理东西准备见导师，数据不怎么好看，有点迷茫。耳机里随手放到舒伯特D959第二乐章，kempff的版本。这个行板基调是抒情而忧伤的，一开始还比较淡，有一点迷惘，旋律平铺直叙，雾蒙蒙的凛冽。平行的句子间变化不大，情绪在慢慢酝酿，就好像还在陆地上慢慢滑行的飞机。旋律突然转弯，往高处起飞，我被毫无防备地带着飞升起来。从这里开始，我就失重了，失去了现实世界的知觉。接下来开始短促极速的颠簸，和弦跟旋律像重锤一般，彼此敲打，像是直接打在我的耳膜上，只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一阵燥热，眼睛里涌起泪意，但是浑然不觉。再然后，回到一开头的旋律，飞机开始着陆，忧伤里多了一丝激越，一丝叹息，平稳结束。

短短七分多钟的旋律，猝不及防的情绪高潮。赶紧按下暂停，突然的寂静汹涌得有点恍惚。耳朵像是被拨高了音量，异常敏锐，平时听不到的声音都涌进来。窗外自行车像拉链一般划过地面，叶子迎风轻微摇曳，走廊上的脚步声或钝重或轻柔，及近及远，连纸张被翻动的声音都清脆起来。回过神来，我并不懂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世界空荡荡的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声音。那个两分钟里，自我如烟尘一般消解于无形，而我体验到的多巴胺，仿佛比爱情来临时还多。

见完导师回来，再听一遍，怎么也找不到之前的那种感觉。如同误闯一遭桃花源，刻意寻找，不复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