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Other Words
前两天有人在朋友圈里发了首手嶌葵翻唱的“Beauty and the Beast”，于是就想起这首“Fly Me to the Moon”.
“Fly Me to the Moon”原是Bart Howard写于1954年的一首民谣，曲式似乎来自华尔兹；最初写就时，作者将其定名为“In Other Words”（同“fly me to the moon”一样，“in other words”亦是歌曲中一句歌词）。1960年，歌曲知名度渐升，而公众则更愿意将其称为“Fly Me to the Moon”；于是在1963年，经当时演绎这首歌的歌手劝说，作者便将这个更受人欢迎的名字正式确定下来。
之所以想到这首歌，是因为在我接触过的全部三个版本中，第一便是作为TV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的片尾曲，第二则是由小野丽莎翻唱、作为TVB剧集《冲上云霄II》的插曲。
《新世纪福音战士》又名“EVA”（剧集英文名Neon Genesis Evangelion），是日本动画导演庵野秀明于1995年指导的一部TV动画。说到《新世纪福音战士》，可能很多人没有听过；对庵野秀明这个名字，大概也不熟。就我自己而言，对这部作品最好的介绍就是提及其中的一个角色，也是我在接触这部动画之前对它唯一的了解——凌波丽。
今天的重点不是“EVA”，但既然说到了，不妨提一些有趣的事。庵野秀明在某种意义上可算是宫崎骏的徒弟，在后者的作品《风之谷》中，“巨神兵”的设定即是由庵野秀明完成。庵野有个外号叫“痞子”，大抵是因为拖延工期和乱花预算。由于花钱花得太开心，“EVA”在制作前25%的内容时即已花掉了全部预算的一半，最后弹尽粮绝，只得从机器人大战转入意识流和内心独白，并由此催生了之后颇为人津津乐道的（也许是史上最长的）单帧64秒长镜头。（同样值得一提的是，“EVA”还大量运用了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即“欢乐颂”的主要部分，以配合营造宗教的仪式感和肃穆感。）
说来好笑，第一次接触“EVA”时，还没有看到什么就随手搜一搜的习惯；甚至不知道歌的名字叫“Fly Me to the Moon”. 看到它作了日本动画片的片尾曲，便想当然地以为是日本作者写的，自然也是日本歌手唱的。（实际上“EVA”的片尾曲每集版本并不完全相同，其中使用最多的版本由Claire Littley演唱，此歌手据说是英法混血，其他资料不详。）而整首歌的曲调颇为轻快，歌词意境又甚朦胧，不自觉地给我一种“今晚月色好美”（夏目漱石：月が綺麗ですね）的感觉，于是更加以为是由日本人所作。相比于下面两个版本，动画版的伴奏显然要更华丽，同时又令人感到一种绵长的哀愁——如果说“EVA”片头曲的激烈传达了末世背景下人类为了种族存续而进行的苦苦挣扎，片尾曲则更像是聚焦在了个人的心理与情欲上。歌手空灵的声音，配合凌波丽赤裸的身形投在水中的旋转的倒影、以及水面上映出的巨大月亮，的确给人一种迷幻的感觉。
在“EVA”中听过这首歌之后，我便把它抛到脑后了。说实话，当时并没有对这首歌产生什么特殊的兴 趣，直到好几年之后在《冲上云霄II》中的重逢。
《冲上云霄II》是TVB在2013推出的航空时装剧，阵容异常强大，由吴镇宇、张智霖、陈法拉主演，连次要角色都由胡杏儿、吴卓羲、马国明、胡定欣、江美仪、罗仲谦、单立文等人担任。说到张智霖，我最先想到的自然是他和朱茵主演的“94版射雕”，其次或许是他和张智尧主演的“双张版陆小凤”，但再年轻一些的人更熟悉的可能就是《冲上云霄II》里外号“cool魔”的Captain Jayden Cool. 说句题外话，虽然张智霖在这部剧里的确帅出天际，但我反而迷上了吴镇宇（极其难得地）饰演的成熟稳重老男人Sam哥和陈法拉的Holiday.
在小野丽莎翻唱的版本中，伴奏（尤其是在歌曲开始时）显然要简单得多，配上歌手轻盈却不飘忽的声音——于是悲伤和哀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在默默诉说心事；而两段演唱之间萨克斯充满爵士风的solo，又给整首歌添上了一丝慵懒的忧郁。
其实说到《冲上云霄II》的原声，值得提的远不止一首“Fly Me to the Moon”——这首歌甚至都排不到第一位。主题曲《冲上云霄》自然不得不说。这首由郑国江作词，林子祥自己作曲并演唱的歌，在电视剧刚播出时并未受到好评；相反，很多观众指责歌曲从内容到演唱方式都十分老土。或许是在八九十年代出生长大的人听不惯林子祥70年代的唱腔，但我个人却很喜欢这首歌。这首同名主题曲是郑、林二人应TVB之邀专门为剧集而作，歌词正能量十足，但有赖各种与主题相契合意象的生动运用，整首歌显得十分生活化而免于沦为乏味的说教；而林子祥的演绎其实非常契合歌曲本身的气质。另外，这首歌初听或许不惊艳，但其实是十分耐听的。
由于故事里飞机师们经常在港、台、英、法之间飞行，剧集里有颇多外景都取自伦敦、巴斯和巴黎；而一众角色基本都以英文名互相指称，绝少提到中文名。以上种种都使得整部剧充满了异国风情，故而插曲也少不了英文歌。除了最先提到的“Fly Me to the Moon”，《冲上云霄II》的OST还收录了Adele的“Crazy for You”“Chasing Pavements”和“Make You Feel My Love”；此外，“Just the Way You Are”和“Stop the Clock”也颇值得一听。而我个人当时最喜欢的，则是Sarah Connor演唱的“Living to Love You”.
正是在《冲上云霄II》中听到“Fly Me to the Moon”这首歌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才发现它并不是日本人创作的，而是一首“地地道道”的英文歌。事实上，这首歌在流行起来后曾被改编为多个爵士版本，其中最有名也最戏剧性的，大概要属Frank Sinatra在1964年演唱的版本——五年后，此版被阿姆斯特朗随阿波罗11号带往月球，可以说是情怀满满。
最开始喜欢这首歌是因为曲调，后来便慢慢注意到词也写得极好。三个版本都已经放了出来，大家可以选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最后听我稍微说两句歌词。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Fill my heart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 ever 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整首歌的歌词极其简单，只有两小段八句话——或长或短的不同版本，区别仅在于重复演唱某段的次数。歌曲以一个祈使句开头，主人公向她的同伴提出了一个请求：“Fly me to the moon /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而这两句的曲调，也是整首歌最上扬、最轻快的。三四行“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 On Jupiter and Mars”一来与上两行对应——从moon到star再到Jupiter和Mars，二人似乎在星系之间遨游；二来与上两行一起，简笔勾勒出了主人公的性格——活泼、天真，又富于冒险精神。在此段的最后两行，主人公又对它的同伴说了两句话——同样是祈使句，同样是两个请求“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其实我想我大概能感受到作者最初把歌曲定名为“In Other Words”的用意，这两句词也的确可谓神来之笔——“哎呀，我不是在跟你说‘带我飞上月亮、让我在星际间翱翔’，我是在说‘请牵着我的手吧，亲爱的，请吻我吧’”。
到了第二段，抒情变得更加直接——首句便是“Fill my heart with song / And let me sing for ever more”. 字面看来是要“不停歌唱”，其实不然。因为紧接着两行便说“You are all I long for /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歌唱什么呢？当然是歌唱“you”，那个“我所向往、崇拜、爱慕的全部”——即便说是“歌唱”，这个词也更多是比喻意义上的。最后两行沿用上一段的格式，通过反复与其呼应：“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既然已经说出对方是自己的全部，当然希望对方能够忠实于自己，同时在歌曲的结尾表白自己的心意：“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之所以在前面说这首歌给我一种“今晚月色好美”的感觉，正在于歌词的结构及其传达的层层递进的情绪。面对着心上人，主人公顾左右而言他，表面上说着“带我飞上月亮，让我在星际间翱翔，让我瞧瞧木星火星上的春光”，心里却想让对方牵自己的手并吻自己——此段的“in other words”，既可视作说出口的话，也不妨当作未说出口的心理活动。而到了第二段，这种感情变得更强烈，终于掩藏不住，于是只得对心上人说出“你就是我向往、崇拜、爱慕的全部；请忠实于我吧，我爱你”。而到了此处，不同于作为希望的“hold my hand”和“kiss me”，“please be true”和“I love you”分别作为对对方提出要求和表白自己的心迹，并处在情感最为强烈的位置，更有可能是最终脱口而出的真心。
还有一点涉及到英语语言的特点。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Fly Me to the Moon”的歌词中绝大部分单词都是单音节词，即便将总共重复了四次的other全都算上，多音节词也只有十个。（即歌词中斜体的部分：among, Jupiter, darling, ever, worship, adore, other.）由于多音节词只是点缀，整首歌一唱出来就自然带了一种轻快的感觉，并进而与曲调相得益彰。
PS. 文章一开始的时候提到手嶌葵，其最广为人知的歌或许是为吉卜力动画《来自虞美人之坡》演唱的主题曲『さよならの夏 〜コクリコ坂から〜』（《道别的夏天～来自虞美人之坡～》），在此一并提及，不妨一听。
Reference en.wikipedia.org/wiki/Fly_Me_to_the_Moon en.wikipedia.org/wiki/Triumph_in_the_Skies_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