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詩意——海頓第一交響曲第三樂章之門外「譚」

言及海頓，論者常常會借用詩人海涅的一段別處的話，來說出自己不易傳達的感受。那段話是這樣的：

我們在這裡找到了最恬靜的優雅和最質樸的柔美，找到了一種猶如森林中散髮出來的芬芳清新以及純真的天然本性……甚至還有詩意的境界。詩意包含在其中，但在這種詩意中，沒有因無限而引起的戰慄，缺乏神秘的魅力，沒有痛苦的悲哀，沒有辛辣的譏諷，也沒有「病態的嬌美」，我幾乎可以說這是一種具有健康體質的詩意。

這裡面，具有健康體質的詩意這個話，實在是說得好。在海頓第一交響曲的這一個第三樂章里，我們便完全可以領會到那種健康、乾淨和爽利。

海頓的健康，並不是與不健康立於反面的那一種健康，並不轉過頭去卑視或者厭棄什麼，而無寧是用那樣純正的明亮的光去光照一切，所以那個音樂聽上去是那麼樣的沒有滯礙，也沒有猶豫或者略略的回旋和踱步，甚至可以說，就算是思索、思考或者懷想一下，也是用不著，因為海頓的健康與明亮，不是有意選擇而來的，而無寧是自己沒有意識到的自然而然的本性。

就如同真正美麗的女子是並不以自己的美麗為美麗的，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美，而任何顧一顧鏡子把自己的美略當一回事的，這個美總多少有點打了折扣了。世上真正的好東西，往往都是自己意識不到的。海頓的健康的詩意也是這一種。

在海頓那裡，沒有戰慄，沒有神秘，沒有痛苦，沒有悲哀，沒有辛辣，沒有病態，但是他的健康和明亮，卻是把戰慄、神秘、痛苦、悲哀、辛辣甚至病態，都「擁抱」住了，還它們一個不一樣的模樣，在大與小、善與惡、好與壞、喜與怒、哀與樂的千種萬樣之間，通體照一個透亮，不留一點角落。而海頓這時候微微一笑，間或挑動一下幽默的眉間。

Classical Artists《Symphony No. 1 in D Major - III Presto》 http://url.cn/5ao2haz @QQ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