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与银凤，沪生与姝华

怡微写这个剧与《繁花》的互文，今天就看了会《碧落黄泉》，也没有完全看完，网上找到的版本除了唱词外，还有大量对话没有字幕，对于上海话一句都听不懂的我只好放弃。难以相信，一个老套的故事，唱得如此情真意切。把全剧的高潮也是尾声：“志超读信” 这一段贴出来。玉如得知恋人志超与他人的婚讯后，写给志超的信里很难说有没有恨，她说，我恭喜你要成婚了，你还记得我吗，那时候谢谢你对我好，我千恩万谢想要报答你，我们虽有婚约在先，只怕我自己没那个好福气，家中嫂嫂待我不好，如今我又重病在身，没几日好活的。我知道你不是薄情之人，我永远不会怪你，只求我死后你一定忘记我，过好自己的生活。志超和与如两人通讯不发达，先是失去了联系，又考虑到生活的重担，各自家境也不好，就算是俩人结合后的生活也困难重重。因为找不到工作，婚姻也弄得一团糟，毕业就失业，失业就只能失恋，怎能怨得了志超呢。

《繁花》里的小毛和银凤的情也很难理解的。小毛到死也不知道二楼爷叔对自己和银凤做下的龌龊事体，阿宝大概也未曾跟小毛讲起。银凤不说原因地突然要跟小毛了断，大概也是为了小毛、小毛娘。不讲二楼爷叔的变态，也是为了小毛这个至真男人不做出什么冲动事体。她大概晓得是自己当初引诱了小毛，如今的苦果只能自己吞，而不去管这苦果是否也有他人所为的成分。银凤表面强装镇静，谈笑风生地跟阿宝和沪生讲起小毛的婚事，被蒙在鼓里、本很郁闷、不想奉母命结婚的小毛一头撞见，气急之下说出与沪生与阿宝断交的话来。可沪生和阿宝哪里知道小毛和银凤的事体，他们更是一无所知一无所措。小毛只觉自己遭背叛，遭嘲讽，遭戏弄。至真男人小毛说到做到，不仅沪生、阿宝，就是自己大自鸣钟的家婚后也未曾回过。银凤搬走后，又来了一个招娣，小毛对招娣后来却是十分的熟络，时常到她家中坐。这其中与银凤的关系，作者一字未提。况且小毛死时，众多女人在场，就连两个有过一夜之缘的陌生女人也到场，唯独缺了银凤，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小毛和银凤这种私通的感情到底和正常恋爱不同，但又也是感情，不管是情欲还是情爱。

沪生和姝华就好理解多了，虽然姝华给沪生写信说，“我们相隔千里，见解并不相同。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联系了。我现在明白，人是独立的，独立出生，独立去死。人和人是无法相通的。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我就写到这里，此信不必回了。”沪生还是想着能收到姝华再来的信。所谓见解，沪生和姝华，并没有那么的不同，关于文革的态度，沪生起初是暧昧的，他的“不禁要问”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姝华要下乡落户，去万里之外的吉林，走之前和沪生分手，沪生不同意。到了吉林，要与沪生断了联系。这一对更像一些汪志超和李玉如。姝华生性冷谈，她未曾不想插队落户是怎样一种境遇，只是每人有每人的深渊，每一时有每一时的深渊，她没得选择。无法交流，无法解决，沪生又怎会懂，直到他父母出了事情。乃至于他后来婚姻名存实亡后，他也不肯离婚。除去他父母的关系，大概就是姝华了吧。

“志超读信”（这一段很好听）

汪志超：【赋子板】“志超，志超，我来恭喜侬，玉如形象你阿忘记？我搭侬一道求学书来读，朝暮相聚有四年。感谢侬常来指教我，志超侬对我最知己。志超呀！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侬，愿与侬永远在一起。现在我回想以往事，以往事好像就在眼面前。阿记得那一日在狂风暴雨夜，受了风寒我病倒在宿舍里。幸亏侬悉心来照顾我，时刻相伴在我身边。体贴入微只有侬，这种情深意重我难忘记。不久我病体痊愈后，一直想如何来报答侬的好心意。我愿将一切交与侬，只要侬对我有情义。曾经侬对我安慰过，侬说爱我始终爱到底。海枯石烂情不灭，比翼鸟成对同伴飞。从此恋卿卿恋我，花晨月夕不分离。我认为无愁生活过一辈子，谁知好景不长会得磨折起。学期一满毕了业，各自分手回故乡去。我忍心目送侬离开我，千言万语我无从起。我只记得侬临走对我说，侬说一到上海书信寄。家长面前讲明白，挽媒说合来成婚礼。那时间我没法来留住侬，一阵阵心酸往肚中咽。一路顺风谅侬好，平安无事到家里。转眼相隔几个月，为啥一封书信都勿看见？所有我的环境侬晓得，嫂嫂伊拿我看勿起。含仔眼泪等着侬，希望侬救出我这一个火坑里。黄鹤杳然无消息，现在我再也等勿及。玉如的命运已经到，大概我没有这种好福气。伤势沉重在医院内，哥哥相伴在病床边。又想到今朝是侬的成婚日，玉如心中很欢喜。恨我身上毛病重，我勿能到上海来道侬喜。我晓得志超是多情种，始终勿会得负情义。一定有啥困难事，侬勿必懊丧勿必气。恭祝你白首同到老，美满结合成对好夫妻。请侬以后忘记我，因为我不久人世就要死。也许侬接着这个书信时，玉如已经魂归离恨天。” 这字字句句的辛酸话，好比万把钢刀刺心肺。我在此地婚来结，玉如在杭州将要死。山盟海誓我亲口约，金家的婚事我非愿意。我宁可背上这不孝罪，我不能让玉如含恨死。自问良心对不起，志超不能负情义。

李玉如：【长腔长板】想勿到我临死还能见到侬，勿晓得是悲还是喜。记得在校中依依不舍分别时，你说一到上海就拿信来寄。玉如我倚门苦苦将侬等，无奈望眼欲穿影不见。今日你突然到此来探望我，我说勿尽感激在心里。只要你最后再让我见一面，哪怕我就死口眼闭。 汪志超：【长腔长板】身体保重侬勿要讲辛酸话，自问良心志超对勿起。我俩曾经许过山盟海誓愿，我勿应该毁约重娶妻。自从在校中别侬回家转，我勿到三日就拿信来寄。我勿懂为点啥道理，竟然会一封回信都勿看见。讲起我搭彩雯的婚事谈到现在已经长咾远，当时间我就一口拒绝了伊。后来我爹爹被债务逼，金家就旧事重新提。如果这一桩婚事我再拒绝，眼看爹爹就投进牢狱里。为了这一桩婚事，我爹爹甚至于跪勒地上来求过我。实在逼得是无主意，我就勉强答应去搪塞伊。我在未结婚之前曾经写过一封快信给侬，我想催侬到上海地，亲爱的我俩，见面好重商议。谁知等仔侬两日消息勿曾有，我只能含仔眼泪委屈搭彩雯去成婚礼。我在将要结婚的辰光爱莲带来一封信拨我，我见着迪一封书信懊恼都来勿及。我在迪个辰光再也耐不住，就顾不到一切要紧到此地。侬勿要难过静心拿毛病养，等侬病愈出院，我两人如愿以偿生生死死在一起。志超有勿好的地方请侬原谅我，当面赔罪侬勿要动气。 李玉如：【长腔长板】志超你勿必如此说，我相信你始终有情义。玉如始终勿恨侬，只恨我无缘与侬成夫妻。趁我现在还有口气，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只因我玉如的爹娘去世早，是哥哥他抚育我费心机。如今不幸失了业，嫂嫂又将他看不起。志超啊！我死一生无足惜，就是丢不下这位同胞哥哥太可怜。请你念我俩同学感情好，我这可怜的哥哥求你日后总要照应些。我此去黄泉成永别，你勿必悲哀，勿用伤心流眼泪。每年逢到清明节，侬要拿束鲜花到坟上来祭一祭。只要你此生永远将我玉如记，我含笑九泉也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