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y Gaga-Artpop: 炽热，矛盾而决绝的流行艺术

评分？Does it matter? 时隔四年余，我仍然很难客观地评判这张专辑。很浑沌吧，我只能这么说。13年，EDM消逝的前夕，主流音乐的结构已经逐渐向经典rnb靠拢，在这样的时期Artpop的诞生无异于飞蛾扑火，但也成就了它剑走偏锋的美学——无处解脱的性在禁锢与释放之间的矛盾，这些炽热的情感使得Artpop充斥着决绝的意味，而她也很善于用艺术来表达苦痛。 用EDM做摇滚Gaga不是第一个人，11年的Bangarang对我来说是技术最纯熟的EDM融合摇滚——Skrillex用funk，嘻哈，handclap节奏串起繁复的旋律，spoken word，乃至愚蠢的dubstep，尽管每个零件拿出来是无意义的，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汹涌的流体推进感。这点和Artpop或许是相通的: 在这里，所有声响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全为了一个目的——解放情绪的禁锢。众所周知Gaga并不是一个完全积极的人，在很多次访谈中她提起过她常常感受到名声带来的痛苦，这张专辑尽管以artpop这样空泛的概念为题，她的情绪就浓烈地埋在songwriting中，透过种种新鲜的声响折射出来，却比任何同样追求感官刺激的舞曲要诚实地指向歌者的内心。 在Aura，一首裹着墨西哥风club banger外壳的艺术摇滚中，她lofi处理过的声音以在Highway 10杀人弃尸这样的公路电影情节作为开头，却又笔锋一转: “如果找到她的尸体，请把她带到好莱坞”，让人恍然大悟，原来杀死的是过去追逐名声的自己。然后顺理成章地在宏大的dubstep声幕中引出真正的主题——性的束缚与释放之间的矛盾。中东的burqa一方面代表着被压抑而不被解放的欲望，却又同时成为了她身上美与时尚的象征之一，这样看似“错误”的culture appropriation实则是非常值得玩味的浪漫主义。而从另一个角度讲，她的burqa又折射了流行文化中媒体与艺人病态的关系，另一段verse里她就用自嘲讽刺了所有对她指手画脚的人——“Emigma popstar is fun she wear burqa for fashion/It's not a statement as much as just a move of passion” Venus从采样看是非常恶趣味的post post post punk，她的初衷似乎基于disco律动，但成品的加速度明显超出disco负荷太多，无论是她主导的songwriting还是制作都接近了朋克的能量。而在维纳斯，扇贝胸罩这样古典画美的背后感召意味也极强——Get with me! Take me to your leader! Goddess of love! 而副歌更是以诗意的形式将这种与神相见的宿命写到感人的地步: 穿越世界，空间与时间，只为了信仰——爱，即使在触碰到神的瞬间会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宙斯和狄俄尼索斯之母听了都要流泪。而行星大点兵在ur anus这样epic的玩笑之余描绘的仿佛是整个银河系为朝见爱神者让道，最后伴随着激昂的军鼓，迎来了真正的一马平川。 GUY承接了Venus的神性，在类似Golden Experience里人工智能的口白——Himeros的引导下的交合却不是想象中的水乳交融，因为她想要的是grave and earth you. 一方面极度渴望被粗鲁地碰触，一方面却用retweet——一个关于69的暗示表明了对体位乃至关系的平等的追求，这样的性正因为矛盾才迸发出了激情的火花。而在最后推进到无可前进处，咬牙切齿到热血沸腾的countdown她才真正rock out(orgasm)，Nein Zedd!三连发的力度不输任何一个Riot Gurl组合。 Sexxx Dreams或许意在突出意淫与现实对比的戏剧冲突感。迷幻的鼓机开了一个很depressing的头，对应歌词她还沉浸在刚刚与爱人的争吵之中，从pre-chorus里的隐约键盘开始入梦产生化学反应，步入chorus立刻融合了synth pop的甜美，尤其在吉他与backbeat此起彼伏构成情欲波涛汹涌感的时刻最盛。 歌曲最大的冲突在第二段verse，被恍惚的情欲所困的背后是极度冷静的意识: I just want this to be perfect, cause Im broken. 梦中欲盖弥彰的情欲与挣脱禁锢的潜意识融合，构成了此刻的背德快感。 Jewels N Drugs从If I was your girlfriend的采样跳到炫酷的trap hook仿佛可以看见Prince行走在绚丽的时间洪流间。不同于从前这类合作歌曲偏向rapper的做法，这样一首南岸嘻哈的结构被做成battle似的对仗，每一方横冲直撞后急刹车的做法如同edging一次比一次激烈，效果也是惊人的摇滚。 Manicure，一首双关性暗示歌曲，是这里结构相对接近传统rock n roll的，Man-man-manicure的结巴处理说不清是师从Bowie还是Joan Jett，千里绝尘的吉他outro也比脚安中任何一首更接近土摇的精髓。但在这样爽快的听感下她表达的仍然是摇滚中的vulnerability: 尽管外在修饰到完美，但仍然病态地渴求男人的“治疗”。这首与GUY的关系像是fame和teeth，她一直善用巧妙的矛盾感来挑战大众，或许是她的行为艺术，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她忠于自我的体现呢？ Do What U Want某种程度上像是承接了Bad Romance mv的剧情，铿锵有力的摇滚主歌讲自己如何独立反抗，到了pre chorus就变成了轻柔的synth pop重复着“Do what you want with my body”，而R Kelly描绘的总统与Marilyn也颇为失真，结合他在现实中的形象像是复制娇妻里企图将妻子人工智能化的丈夫。她想表达的或许类似于Body Talk——身体被束缚的人工智能娃娃意外之间承载了火热的自我意识。为了增添戏剧冲击她还给自己安排了悲剧结局，听到最后即兴的嘶吼了吗？那大概是娃娃被洗脑中意识消逝前的哀嚎。结合泄出的solo版歌词讲到舞台带给她的苦痛，又别有一份为艺术献身的伤感了。 同名平整又暗含棱角的songwriting中的华丽摇滚味道比较浓厚，伴奏中电波像是在传达什么诡谲的信号，弦乐却为之增添些许温暖的伤感，歌词对比Venus确实有接纳的意味——Come to me/Just do that thing that you do/And I'll undress you/Sometimes the simplest move is right/The melody that you choose can rescue you，像是神亲自拥抱寻觅她的子民。初看空洞的My artpop could mean anything也因此有了些许普世的意味。 Swine是整张专辑最黑暗的时刻，讲述的是逃离利用她的人——尽管现在我们都知道那是多么不堪的回忆了。Swine在这里指的是在肮脏的环境下渴望逃离的人，而她选择用药物来麻痹自己，逃避这一时刻。出于同理心，她深知有多少人有着与她相似的遭遇，而不惜袒露自己的伤口，与众人一起狂欢，高呼着Swine来发泄伤痛，在不断重复的You are just a pig inside a human body背后也暗含了理解与认同感。整首歌像是dubstep与歌者的一次对抗，她把自己吸气的声音做成节拍，听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每次试着张口都被压下去；而在pre chorus伴随着她负面情绪愈发激烈电声也肆意生长，接近顶端时马达声如同过山车一节节攀升，却在扣紧每个人的心弦的瞬间陡然坍塌，徒留满耳EDM碎屑。而又有什么比那句嘶哑，充满破坏欲，能量堪比死亡金属的“SWINE!”更震撼的呢，我得说此时她就代表了痛苦本身。 在两首称得上joyful的缓冲歌曲之后，Mary Jane Holland堪称后半张的重磅炸弹。在这首以她的alter ego为名的歌中，她企图让自己的分身逃离令人疲惫的“culture of popular”，仅仅在夜里纵情欢乐。在一系列完全不make sense但错得很epic的胡言乱语之后，bridge抽离了笨重节拍，仅留电流一般的synth幕无限升腾构成spiritual的氛围，在这Electric Chapel之中她近乎虔诚地唱到“When I ignite the flames and put you in my mouth/the grass eats up my insides, and my brunette start to sprout”——你仿佛可以看见她从消亡的凡俗禁锢中浴火重生了。 至于Dope和Gypsy就是掏心掏肺的摇滚情歌了。Dope的钢琴和bass一砸一个坑，尽管略微oversung还是很难不让人动容，而且提到了笔者高中时的最爱Bell bottom blues——这首歌几乎就是悲伤而深沉的爱的代名词。Gypsy则在stadium beats和“I dont wanna be alone forever but I can be tonight''的连续痛击下展现出春哥Born to run的timeless气质。吉普赛女郎像是一个理想化的意象: 四海为家，在流浪中传达爱，联结了无数人的感情。听起来有些傻气，但或许也是她作为艺术家从未变过的初心。 说到专辑结尾，10s或许没有哪首流行歌曲能给我类似Applause的感触了。在歌曲里她为掌声而活，为掌声而疯魔，即便会染上名为fame的病痛也在所不惜。歌曲里用尽掌声的元素: 高密度handclap节拍，background里循环的A-P-P-L-A-U-S-E，现场响起的欢呼声；mv里她穿着奇装异服，没什么表情却不停舞蹈，挣扎，鼓掌，用手势比出artpop的字母——这是她最后，也是整张专辑最核心的行为艺术: 用掌声来表现流行艺术自始以来表演者与观众的联系，即使她不是真的开心也无所谓，即使伴随掌声的还有各种诋毁的声音也无所谓，她只为了那一瞬间世界的复杂性而存在，that's her A-R-T-P-O-P. Cut: Swine, Applause, G.U.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