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胡言乱语

下午坐在办公室看多线程，基友同事没头没脑地说一句“周杰伦出新歌了”，我心想周杰伦都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叶惠美之后的专辑就没怎么听过。到现在上班了，为了隔绝旁边各种同事打电话开会的声音才勉强听听音乐，也都是些没什么调子的英文爵士之类的，不是为了听旋律，而是为了假装在咖啡馆，可以专心看看代码。去KTV都已经好久没新歌唱了。

但还是鬼使神差搜了新歌来听。周杰伦不知从哪张专辑开始，染上了一种奇怪的油腔滑调的腔调，听他的新歌，通常听一半就莫名地感到尴尬匆匆关掉了。似乎他把跟自己的不调和写在了歌声里。这首歌的题材也很幼稚，还是学生时代啊初恋啊什么的，有好几句明显不押韵，还有一句的末尾竟然是突兀的“蛋饼”两个字，不用看都知道是周杰伦自己写的词。MV就更奇怪了；说实话，一开始我以为是youtube上哪个网友自己花两天做的动画，看起来十分粗糙，歌词的字体也一副没调过的样子，实在不像一向大手笔的周董团队出品的东西（虽然从品味看来倒是蛮一致的）。

我盯着歌词看了一会，打开了Skype准备跟基友吐槽。耳机里的歌还在流着，忽然时间好像变得粘稠了。大学时代的那些记忆涌了上来：我谁都看不起，昂着头穿过自行车道去上唐诗课，计划着学五国语言去欧洲游学。拖着暗恋的男生去逛西湖，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没心没肺地，就算痛哭一整夜第二天还是咬着蛋黄粽子阳光灿烂地去上课，总觉得自己会做了不起的事——像周杰伦写歌给几千万人听这样了不起。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想法消失了，我想的问题变得具体起来，比如怎样才能变得好看、房租够不够交、怎么赚钱比较快。大约就在这个时候，不怎么再听周杰伦的歌了吧。他也在忙着当导演、当演员、参加综艺节目、办演唱会。他的演唱会我从未去过，视频也很少看，因为我不能接受那个写出五彩斑斓的曲子，每一句都能让我的心弦发出震颤共鸣的人也存在在这个平庸的三维空间。想着这些，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会有怀念少年时期的想法，而不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比较睿智成熟。不知怎么，心突然剧烈地酸痛起来，热泪涌上了眼眶。

工作以后，好像不止一次了，对着电脑写着写着突然开始流泪，不停追问自己在这里做什么，我的才华在哪里，是否要一生这样庸庸碌碌下去。

周杰伦已经是一个三十九岁，早已不愁吃穿的胖子，但是他的歌里又出现了赤子之心。他曾经叛逆过，写了很暴躁的歌词发泄心中的不满；挣扎过，刻意想找回以前的风格，但只是留下一种尴尬；学别人的字正腔圆和唱功，但是自己的烙印越来越浅。大概现在他找到了某种安静吧？好像可以写一点真诚朴实的慢情歌，不需要出位也不用向世界证明什么，安安静静地讲故事唱心事就好了。

我多么羡慕现在的他啊，跟少年时的他一样，只要把脑子里那个世界画出来就能感动许多人。而他只要诚实，只要忠于自己，他身后永远不缺乏像我这样流着泪的可怜人吧。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中他变了没有，是否也有很多时候需要向生活妥协。在我所了解的世界中，心思细腻的艺术家，没有几个能与生活相处得很好的；而且通常年纪轻轻就死去，或者变成了平庸的大叔。周杰伦是怎么变成现在又温和又还是很有才华的自己的？

因为听了这首歌，我没去参加新老板组织的聚餐，早早回家调了一杯长岛冰茶，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我终于肯承认我并不是会在职场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成功人士；到头来，五十多岁还是保养得很好的女同事，买了房子因而不用再为生活发愁的大学同学，在投行找到高薪工作的女朋友，这些还都不值得我羡慕。我只羡慕一个站在世界中心埋头唱歌，就会有无数盏聚光灯投下来的周杰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