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太阳

有一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那时他刚从少管所出来，平头圆脸，眼里有局促，也有迷茫。听说他是因为抢劫进去的，就很好奇，多问了几句，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想了很久很久，然后告诉我说不知道，就觉得那时候应该这么做吧。他顿了顿又说，因为他们都上去了，我不能不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意外有些执着。
        十五岁的少年说自己应该做的时候是抢劫，简直是一个荒诞无比的笑话。
        我并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只觉得那时的他是个可怜人罢了。后来，听说他随家人去了远方，至此再无消息。
        直到那日，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李宇春的《一趟》，以及她对这首歌创作的解读，我突然就有点明白那个少年的执着从何而来了。
        年少时的我们，不断地在选择，随之而来的还有丛生不断的迷茫。那个时候的我们，选择更多地并非源于初心，而是来自于外界的纷扰，来自于浮华的喧嚣，来自于盲目的赤诚。就像《一趟》MV里那颗被疯狂崇拜的黑球，虽然顶礼膜拜，仪式加身，但并没有人真正地不明白那到底代表着什么，可是有人在追随，于是其他人一并选择了沉沦。
        即使在那一刻，他们对黑球的虔诚近乎于神。
        我想在那场多年前的慌乱里，那个圆脸少年亦是如此吧。
        跌跌撞撞，闯过马乱兵荒；
        眇眇你我，青春轮流阵亡。
        所幸，尚能挽救，尚能竭尽全力反抗。
        什么是人生，什么是活着，什么是少年梦，什么又该趋之若狂？
        这样宏大而深远的命题，在《一趟》这首歌里不多不少，竟然都有一轮思辨。每次听，都觉几分少年无畏，觉几分豁然开朗。
        我清晰地记得首唱会那日，沉重古老的钟应声而响，李宇春手持立麦站在一束灯光之下，身后的大屏幕不断闪现如同经文般的念白，她的眼清澈又坚定，开口唱“万里无云，两手空空”。只此一句，就几乎奠定了整首歌慈悲又期望的朝气。我好似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怀揣音乐梦想，执拗又青涩的小宇。一晃十二年，多少个春到冬，连青城山上的树木都绿了又黄，换了几遭生机，而她对音乐的坚持虔诚却依旧一如既往。
        相较于上一张《野蛮生长》的李宇春，《流行》里的她变得更加敏锐现实，也更加宽阔了然。她写少年炙热，也写烂泥扶墙，她唱不明真相，也唱何惧远方。在她的歌词里，永远不曾弥灭的是那份鲜衣怒马的少年心气。
         所以，哪怕她曾在异国他乡的深夜街头见过争吵，看过麻木，可是她依旧秉持心气，不惧远方。
        那一刻，我对她无比敬畏。敬畏她对于音乐的热爱，也敬畏她音乐里宽阔而宏远的世界。
        而人生，大约也总需要一点敬畏心，才能活得明白，活得像自己，才不至于混沌于世，泯然众生。
       少年啊，我们爬过山，淌过河，穿过寥寥无人的寂静街道，既然良夜已过，人间一趟，不妨看看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