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瞎子和雨霖铃融合到了一起

相信到今天,尧十三这个名字已经不算太陌生,坎坷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一点柳暗花明的感觉,2015年10月,在贵阳开了属于他自己的第一场巡演,他没有站在安和桥上拿着玫瑰但思念着南山以南的董小姐,他像一个瞎子,身边只有善良的狗,心中只有女王。 今天要讲的是《瞎子》,这首传唱了许多年但并不知道是谁唱的歌,《瞎子》一曲改编自柳永《雨霖铃》,贯穿了贵州方言,在一部分贵州人眼里,这不过是一首用来搞笑本土口水歌,用了一些甚至是粗俗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让我们来看看他改编的歌词与原文的对比: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秋天的蝉在叫,我在亭子边,刚刚下过雨”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我难在么我喝不到酒,我杂实的舍不得,豆是么船家喊快点走”。 “难在”意为“难过”,“杂实”意为“实在”,“豆是”意为“就是”。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拉起你的手,看你的眼泪淌出来,我日他坟,我讲不出话来,我难在么我讲不出话来” 这一句的“竟无语凝噎”用了整整二十个字来表达,在原文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书生在离别的车站,不对,离别的杨柳岸轻轻牵着姑娘的手,伤心到讲不出再见。而在十三的瞎子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地痞,硬生生的拉着人家姑娘的手,骂着粗话怨天怨地,大喊“我难在我讲不出话”。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我要遭走喽,这千里的烟雾波浪勒,啊黑趴趴的天好大哦” 我要遭走喽,略带哭腔和长长的尾音,“黑趴趴”用来形容“暮霭沉沉”再好不过。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拉门讲的是这样家勒,离别是最难在的,更奇表讲,现在是秋天勒” 从古至今离别让人难过,更不要说,现在是秋天,秋天有叫不动的蝉,有不想落地的黄叶,有不想迁徙的候鸟,还有不想说再见的离人。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一哈酒醒来,我在哪得,杨柳的岸边,风吹一个小月亮勒” 醉后留下了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醒来,看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这么久了还是在这杨柳的岸边,四周没有人,只有风在吹孤独的小月亮,连月亮都离我那么远。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我一克要克好多年,漂亮的小姑娘些勒,都不在我的边边咯勒” 我一去就是很多年,那些漂亮的小姑娘们都不在我身边了,没有人可以说话。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就算这日子些再唱安逸,我也找不到人来讲了勒”。 日子再过得好,没有人可以一起分享了。 整首歌用到的乐器只有吉他和曼陀铃,吉他的几个和弦一直循环作为节奏,突出亮点的则是曼陀铃,前奏娴熟的曼陀铃声渲染离别悲伤的气氛,第一部分歌词结束,曼陀铃弹得很用力,紧接京剧《霸王别姬》中垓下败阵,秋夜里虞姬与霸王对饮时的唱段:“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过后欲绝的曼陀铃拨弦声,不停在升调,就像难过到就快拨断琴弦。 第二段唱完,吉他和弦依旧平淡,曼陀铃声没有连贯,用了47秒拨了30次弦,是那种悲伤,悲伤到自己无法控制双手弹出连贯的声音,就这样,他就在这一声一声的音阶中离杨柳岸远去,再是流氓地痞,到了现在也骂不出什么话,只是回想起江边的曼陀铃声,发呆。 有人和我谈论起十三,说他的歌风格太极端,一边是文艺大青年的北方女王,一边又是疯癫流氓的二孃和瞎子,一会是男神一会是屌丝。当我给朋友介绍十三的时候,她惊讶瞎子是十三唱的,觉得他就像贵阳街上搞乡土rap的,还惊讶十三居然给《推拿》唱过主题曲,觉得他还是牛逼。 其实这些在十三身上都很正常,就像“未若柳絮因风起”和“撒盐风中差可拟”,前者确实手法比较有层次,画面也比较唯美,但我更喜欢后者,因为后者生动形象。那么换到“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和“秋天的蝉在叫,我在亭子边,刚刚下过雨”上面来也是同样的道理,《雨霖铃》是大才子柳永的佳作,表现手法、修辞等方面确实非常到位,也确实能让人置身于情景之中,让人体会词人的心情。然而《瞎子》换了一种叙述方式,十三用了更贴近生活的语言表达这一切,平实而直白,但大多数人第一次听到时都会笑(包括我),虽然我们每天都在用这种语言和别人交流,但唱起歌来还是一口正儿八经的普通话,十三哥让我们听到唱进歌曲的属于我们的语言,而且用这样一种角度去叙述这样一个别离的故事,表现手法变了,效果却和《雨霖铃》不相上下。“未若柳絮因风起”和“撒盐空中差可拟”同样描写大雪纷飞,表现手法不同,就没有谁好谁坏。 再次听起《瞎子》,听到熟悉的乡音,不会再发笑,甚至会替《瞎子》中的那个“流氓”感伤一会儿。这个在巡演上喝酒喝到醉的屌丝,几站演出只穿那一身衣服,听众能够提前进场看他调音,头发油到起股股也不怕,自信的唱道:“没办法,我天生就帅帅的。”《瞎子》也好,《二孃》也好,或者是《北方女王》里的他,都和真实的他一样;文青也好,流氓也罢,甚至是男神,也都是他,就算有朝一日红透半边天,他依然会记得夜郎谷的家,依然上台前一碗脆哨面,咂一杆磨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