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华语流行乐的文人传统
在二零零六年那场《理性与感性》音乐会上,摄像机镜头偶尔会扫到乐手席间的李剑青。作为小提琴手的他认真而青涩,除了低头拉琴的瞬间和 DVD 片尾的字幕以外,几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更不要说锋芒会盖过当日的主角——李宗盛。不想多年之后,李剑青口中的「大哥」李宗盛会在几场省级卫视的重量级晚会现场站在他的身旁,甘心陪衬这位弟子。
李剑青一路走来的历程活像是一部励志片的标准模板:参加选秀比赛,托人把样带递给身为评委的乐坛大佬(正是李宗盛),大佬听了后颇为赏识,遂打电话约见。事情原本至此就该成了,而李剑青却并未显山露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边给李宗盛做制作助理,一边打磨自己,这一等就是七年。这个故事如果再加上一条爱情线索,李剑青几乎就是约翰·卡尼(《Once》、《Begin Again》等片的导演)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了。
二零一三年北京,李宗盛「青春既然留不住」演唱会,一首点题之作《匆匆》让世人记住了李剑青。那些青春年少、衣食无着的年华,那些匆匆变化的世界中定格的瞬间,被二李诠释尽致。相似的的感叹胡德夫有过,曾经的汪峰也无比歌颂这个岁月——物质最贫乏恰恰也是创造力爆发的时节。不一样的是,李宗盛那历尽人事的歌词由李剑青唱出来,面庞青葱,总多少难以服众。然而众人不知,彼时的小李已近不惑之年。
匆匆匆匆,多少人想要光速扬名立万,上电视、玩选秀,为的是在这名利场里以青春当饭,遍地热钱也要有我一杯。李剑青沉得住气,他把青春当作基石。《匆匆》出来后,按照惯常套路本该趁热砸钱出一张专辑风光一圈,而李剑青居然又蛰伏了四年,直到二零一七年春夏之交,我们才听到《出城》、《平凡故事》和《姥姥》这三首陆续发表的单曲。意料之中,从文学性、画面感、到念白与演唱在一起的交织,无一不体现李宗盛的影子。华语音乐中那久违了的文人传统被重拾起来,真是难得。
李剑青的音乐中基本没有中国风元素,也幸好没有,那种刻意、标签化的中国风是一种尴尬的存在,李剑青巧妙地避开了它。比如《平凡故事》间奏中的电子风琴,以及徘徊始终的 Rhodes 钢琴,其实都是西洋流行乐与爵士乐独爱的乐器,却也被拿来铺陈出中式的温度。李宗盛说,「李剑青这个人由于是古典科班出身,所以他对于和声的进行其实他是很完整、很饱满的。」的确,李剑青用现代音乐的语言,唱出了属于我们这代人的乡愁。这愁有两个层次,一是离故乡渐行渐远,二是故乡早已不在。重温旧梦也是破坏旧梦,我们的回忆无以凭吊。反复听过《出城》之后,这种体会尤为明确。
我还想起了另外一位音乐人何大河,二人都凭借超越其年龄的持重与细腻赢得了掌声,对比来听,很有意味。而李剑青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我个人认为应该是「去李宗盛化」,逐步打磨更加属于自己的语言风格。纵观李宗盛往年提携的才子佳人,也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有诚意、有厚度的流行音乐,或许意味着更漫长的等待,就让我们再耐心等等吧,看看李剑青还能给我们怎样的惊喜。他在歌里用温润的电钢琴音色与原声吉他,编织出一幅幅黑白色的画卷,只待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