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纹可以模糊轮廓 伤口从不曾愈合
2017年,3月25日,我去看他们的演唱会。
去得太早,绕着场馆饶了一圈又一圈,坐在脏乱的花坛上吃掉一份麦当劳,想着要不要买件雨衣,最后痛痛快快淋了一场雨。似乎冥冥中有感应,哪怕是最后喊劈了嗓子,荧光棒挥到手举不起,出租车上和乾雨通了断断续续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也没怎么哭跟笑,身体滞后于灵魂,表情达不到情绪。结束的时候心里空荡荡的,也没怎么拍照,三万人体会不到陪伴,一个人也不孤独,只是,有一种,这样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呀,的感觉。
那之后反反复复地去听《自传》,也去翻早年的蓝三,风吹起来都是十二三岁的味道,手里也好像再次摸到MP3光滑的按键,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在寂静的夜里,推开试卷与圆珠笔,放声唱过的,站在高高的明仁堂上,耳机里放“我好想好想飞 逃离这个 疯狂世界”,就一下没有望男生们在打球的篮球场。可是,一直一直情绪溢在指尖颤抖,我却抒发不出,穿着“人生苦短”的T恤游走,也带我不回那片蓝海,明明波涛阵阵冲击到胸口隐痛,却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然后,内伤太重,淤血凝结。
直到今天和菲菲讲“我心目中的少年感”,我说很多年来一直听不懂盛夏光年,直到有一次循环“长大是人生必经的溃烂”而嚎啕大哭。这是塞林格笔下的一句话,也是阿信嘶吼过的“我不转弯”,我才明白,一直一直媒体所赞誉的,五月天的纯真根本没有击中要害,这些年感动我的,从来都是,他们的愤怒。
对,我心里的少年感,就是愤怒。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说《战争与和平》是武侠小说的哈尼,是挥刀向小明的小四,是《少女哪吒》里剃骨还母剃发还父的的王晓冰。即便对立面的是整个世界,也依旧倔强,依旧愤怒,依旧不共戴天,如同,所谓遗憾,便是没有跟世界宣过战。
“我与世界壁垒分明,绝不同流合污。”这才是这七年间,我在五月天里听到的最多的呐喊。所以,也是我在听到别人表示“我比较喜欢五月天的情歌”或者“五月天的逼格不够,伪摇,不如痛仰”时所疑惑的。因为五月天的的确确带着少年的纯粹与温柔,有改变世界的野心,手里满是泥土与鲜血,眼睛里还都闪着光。
99年的蓝一,疯狂世界,拥抱,透露,生活,轧车跟我最爱的嘿!我要走了,编曲明明还是青涩的味道,却是真的四两拨千斤,24岁的阿信唱“如果是你 发现了我 也别将我挽回”,“珍惜的浪费时间 换来了生命的缺”,又或是“这绚烂新世纪深情已不受欢迎”。自然攀不上黄伟文,林夕,但“你是一种感觉 写在夏夜晚风里面”却也浑然天成。再之后的《人生海海》更是无法超越的巅峰,一颗苹果,相信,纯真,人生海海,跟如今被奉上神坛的候鸟,却像真正住在庙宇里,连有些五迷都不怎么问经。
但我心里的这一块尚未崩坏的地方,却是真的,用几首温柔,突然好想你不可以标榜的。那些一直被媒体所诟病的,中二与热血,却是他们一直闪耀,星火燎原在我心里的真正原因。
11年的第二人生到16年的自传,五年的空窗期,我听到了黑暗骑士,听到了勇敢,也听到了将军令。从疯狂世界,人生海海,约翰蓝侬,如烟,三个傻瓜,第二人生,一路来的顽固与倔强,不是重复,不是态度。有点像西西弗里不曾停下的推动巨石,更如同为人类盗取了火种的普罗米修斯,苍鹰凄厉地尖叫与盘旋,少年们在夜里翻过围墙狂奔,这个世界留给他们的伤口,崭新而溃烂,从未愈合。
生命的反面不是死去,而是“活得像一句标语 压抑而服从”
生命有一种绝对,是“想要征服的世界 始终都未曾改变 那地上 无声蒸发 我的泪”
是走着钢索 我的刚强 是坚持对我来说 就是 以刚克刚
然而,相较于世界的少年,相较于我们,却又早已老去了,他们给我们的告别一遍一遍,从嘿!我要走了开始,唱到了转眼。
“谁说不能让我 此生唯一自传 如同诗一般”是五月天自己给自已的谶语。这张专辑与我而言,是,最无声的爆裂,与最温柔的告别。从如果我们不曾相遇里“每秒都活着到每秒都死去”的点燃,少年他里万种渐层的斑斓的沸腾,到人生无限公司现场版我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与成名在望的连击,火焰穿透肉体,薄薄一片纸壳燃烧,再被泪水雨水浇灭,只余一地灰烬。
《自传》是一部太私人的书,无名高地到鸟巢的十年,曾和你走过麦迪逊花园,七号公园,椰林大道,自强隧道,大鸡腿,更像是一个个谜语,说给风听,唱给树梢与月亮,微笑面对曾经齿牙交错的世界,明白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不是世界与少年为敌,而是少年太渺小,世界从未发现。然后,22年后的18岁少年们,还是笑得腼腆又温柔,再拿起吉他贝斯与架子鼓,发起了冲锋。
很多年前,问过“你要去哪里?
多年后的 “少年回头望,笑我还不快跟上。”
皱纹可以模糊轮廓,伤口却从不曾愈合。
给五月天,我和你,从不曾离开五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