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風吐痰的勇氣

黃衍仁，無政府主義者，香港草根民謠樂手，自反對興建高鐵運動起一直走在香港社會運動的前線。黃衍仁一直以歌曲描刻勞動者的苦勞、人在資本主義下的扭曲和他在社會運動中的所見所感。有人說他是香港的Bob Dylan，兩者的歌詞都相當具文學價值，都是玩民謠，都寫protest songs。寫下具詩意又有深刻批判的歌詞並不容易，他首張大碟《逆風吐痰》便錄製了整整四年。 雖然說是「香港Bob Dylan」，但其實這種判斷也不太確當。在曲風上很難知道黃衍仁承繼著哪人的影子，他帶著濃厚藍調色彩的民謠，低沉的吟誦帶點地水南音的味道，沉鬱靜默；一字一句好像凝結了時間般，卻又仿如在暗暗流動著，流動著。不知為何，聽著聽著便想起魯迅先生的一句：「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曾有幸聽過黃衍仁的現場，在那分秒的張力中漫散著厭倦、沉痛、無力和絕望隨著每一個字，重重敲打著我的心。但我漸漸也感到一股力量，想要打破這片死寂和壓抑的力量……黃衍仁的音樂是難以形容的，任何一種描述和歸類都仿彿會把他的音樂抹殺掉，所以請原諒我這樣「矯情」的表達吧﹙笑﹚。我突然想到汪暉的《反抗絕望》，這書名很能表達出黃衍仁在《逆風吐痰》的感情和精神。 例行簡說一下挑的幾首歌的詞：《轉念始於足下寸土》講2009年香港高鐵爭議中的「五區苦行」------改變就在我們的腳下；《說不到的未來》借旺角街頭上的推銷員寫個在資本主義社會每天面對的迷茫和異化；《裝睡的人》是對一個時代精神的詰問：何謂覺醒？這只是個無意義的標籤嗎？為何有人高高在上說自己是「覺醒的人」然後藉此貶低其他人？《落地行雷》是於2012年碼頭罷工時寫成贈予罷工工人的，透過歌詞表達對工人及勞動者的支持和團結，老話：「勞工神聖！」；《再會吧，香港！》本是一首舞本劇的抗日歌曲，反對法西斯强權，但於1940年代公演時被惡意阻攔，原本由田漢作詞，現在黃衍仁重新作曲，很有歷史的力量感。還有很多很多的歌詞也很細膩很內省，是一貫的黃衍仁風格，很多也與香港社會或政治的現況息息相關，但暫且說著這麼多了﹙你懂的﹚。 不論對黃衍仁的政治理想認同與否，或許都不禁欣賞他在音樂上及文學上的造詣，肯定他對廣大勞動者和勞苦大眾的關懷。在香港投身藝術，需要勇氣。在香港獻身正義，也需要勇氣。而在香港同時獻身藝術和正義，需要「逆風吐痰」的勇氣。這碟聽了幾年，一直是在憂鬱、惶然和無奈之中的一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