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2000年
在《Baby, До свидания》出来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年轻和才华都会流逝,你每挤出一首,我便感觉告别你一次。所以你的新专,你的演唱会。可能就是终点。” 在艰难的前两年,你的新装一直是我生活的最大期盼。可是三年过去,每一首单曲都在击溃着这份期盼。 可是在那天点开网易看见你要发新装的时候,我仍然湿了眼眶。 虽然看见满屏的“少年” “平凡" “青春”之类的字眼 我很厌恶 这更让我意识到也许大家喜欢的朴树真的是不同的 但 毕竟 他真的是陪伴了我整个青春期 我听了很多遍,很认真的听,不甘心的听,生怕我错过了什么 但现在,真的,也就这样了 他有张很难看的封面,很烂的歌名以及歌词 听,好吧,还算不得难听 他依然用心,也很真诚,但真的也就只能这样了 之后,我把前两张又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想说,没有终点。 我仍然喜欢他,戴上耳机,依然可以回去2000年 找到我喜欢的那个朴树 我叫朴树 我叫朴树,1973年,生于南京,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父母是大学教师,无惊世之才,亦无显赫之家世。和我一样,他们接受温顺、善良的教育。我六岁,进入小学,然后中学,接受典型的中国式的学校教育,经历平凡,像其他孩子一样,读书、考试、入队、游戏、淘气、学坏、初恋。中学后,因哥哥经常弹唱罗大佑,于是学着按和弦。平安长大,无事可书,唯一可提的是初中毕业鉴定:“自由散漫、精神消沉”。高中时,和无数同龄人一道,接受崔健的精神启蒙,人生观日渐清晰,因觉没劲,一年后退学,待业在家,至今两年。两年中,既没挣大钱,也没出门流浪,一直在人海中静静栖息。无重大经历,无非抽烟、喝酒,结交朋友,心灵偶有所得,用自己的方法表达出来。 对音乐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没受过严格的科班教育,也没受过高人指点,无非自己小圈子罢了,小收获而已。走这条路,吃这碗饭,并非出自对音乐的热爱,只是对生活中许多东西的反感与逃避,喜欢过许多音乐和蕴含其中的精神与情感。现在较喜欢简单、透明一些的东西。 我觉的现代音乐不是一种纯粹的音乐,而是一种综合性的东西。在我的心目中音乐来自于情感,如果脱离了情感,它将毫无意义,就像人唱歌不是因为有嘴,而是因为有心灵。心灵至上,情感至上。 我的生活 感谢所有买我专辑的朋友,你们提供了我生存和继续实现自己想法的机会。我是幸运的。 未来也许不像朋友们想象的那样平坦,我想我真的不能成为一个“大家都喜欢”的那种歌手。考虑到我个人的审美、能力和价值观,我只能为一部分听众和我自己歌唱,作一个“小众”歌手更适合我。我知道什么对我更有价值,什么让我冲动、朝思暮想并快乐。这一点我比过去更明确。也许未来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惰性、贪欲随时会瓦解我的勇气。 去年大家很喜欢我,可能今年明年会忘记我。在我想象中,我不会太在意。身外之物赐予我,但并不属于我,会随时离开,顾不得那么多了,好多梦想等着我去完成呢。 在这样一个年代里,谁也说不清楚真理,每个人都有权力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选择。面对那些闹剧,我不会耻笑他们的平庸与懦弱,并忿忿不平。我希望我能心平气静,把持我的准则和尊严。 生活赋予我们那么多,快乐、磨难、迷惑,不是足够我去探寻和体验嘛?所以,感谢你,我的生活,也感谢你们,繁衍、淹没我的芸芸众生。 通往秘密花园 我该怎样描述它呢,这张白色封面的专辑?它是好的,是小的,是清晰的,还是暗淡的?半年来,我反复问自己,也不断想从别人嘴里知道它的位置。这件小小的商品,让我牵肠挂肚、让我疼痛颤抖的小小商品!那么多烦躁的夜晚,那么多美丽的星空,那么多焦虑、思考,真的就在这盘小小的专辑里了吗?我自己反复地听,反复地听,它摇滚吗,它流行吗,主流吗,另类吗?我只知道哪里有夺目的光芒,哪里会让我失望、沮丧;我想搞懂我是个什么东西,我二十几年的生命,我心灵的音乐,还有生命中无处不在的矛盾和尴尬。又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些错误和遗憾。也许,当我走到一个更远的地方时,我会对它们宽容地微笑。 我清楚,我并没有自己说得那样坦然。灯火、酒、肉的诱惑,对生存窘境的担忧,这忽明忽暗的未来,都让我负重不堪;而人格还不能在贫穷线上平衡,似乎满眼的都是单项选择题--长大或变老。直到此刻,我还在为选择而忧虑。 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有时晴,有时阴。我们选择自己的表情、姿势,只为等待那些在我生命中依稀闪烁的东西,它们像冬天夜晚冷酷的星,忽然清晰,而又随即消逝;多少夜晚,我用尽全力捕捉它们--这些淘气的小东西,这些伟大的力量。有时我想,是了,它们真的就在我这里,手里的笔,嘴里的音符;然而,当我试图仰望时,它们依旧那么远,远得我用生命都无法触及。好吧,好吧,就让我向着你们,走,走,用尽我的生命。 感谢生活,虽然它如此不完美,如此丑恶,但它真的让我成熟起来,我终于变得坚定并试着微笑。真的感谢造物赐给我表达的能力和机遇,感谢造物赐给我远方、灯火、草木和姐妹。满天的星斗,让我在这欲望丛生的城市里,找到路--它与命运屋无关,它通往我的秘密花园,在那里生活着我朝思暮想的朋友和我体内的小精灵。 深爱麦田 1996年,认识了高晓松,逐渐了解这个人后,改变了原来的成见,并开始喜欢和他在一起,听他讲一些他的艺术观。一天他对我说,他有一个同学从国外回来,要开一个唱片公司,你来吧。我就来了。第一天到公司时,我想,这就算我的工作单位了。然后陆陆续续,付羽中、小任他们也来了,公司名叫麦田,我深爱着这两个字和那朵葵花。那段日子挺开心的,我特爱往公司跑,一起听音乐,争论什么的。我是个不现实的人,不知道他们会对我的未来影响很大,我只知道这是一帮有梦想的人。那时我特混,写不出歌来,整天想着玩,每次到公司总被宋柯骂一顿,说我太不敬业。所以,我总找“没有宋柯的日子”去公司。 现在,好多人都已离开了,我挺想念他们,祝他们都好。 3年过去,我们都成熟起来,其间那么多艰难和挫折,曾让我们怀疑,消沉,但并没有让我们的理想消退,感谢麦田里所有帮助过我的人,高晓松、付羽中、王立明、小任,还有后来来的张璐、黄凡、蒲潇、李霞。还有你,宋柯,感谢你,允许我按我的方式做我的专辑,花了你不少钱,我知道你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管结果怎样,我没有辜负你,我尽了全力。还记得你一年前对我说的话吗?我想我做到了。 我们都是理想主义大葵花,生长在这个营养不良的末世纪。我们都该更好地保护自己,这样才能保护住梦想。 星星船 《有关童年的命题作文》,让我不得不再次去怀念那些旧的事情。当我努力地想要搜寻有关“发黄的照片”之类的片断时,我发现我已不能肯定她们的存在,她们像早已脱离了我,独立地发生着,我总以为,她们依旧在哪里,每日上演于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少年。 说我记忆中的第一个春天吧。我的小学语文第二册。 一年级春节除夕夜里,我跟哥哥他们一帮大孩子放炮,烧着了棉裤,我跪在地上惨烈地哭,痛极了。他们手忙脚乱地弄灭了火,我被背上楼,匆匆过完盼了很久的除夕。第二天,医生诊断严重烧伤,静养三个月。 那时,爸爸在国外,哥哥整天在外面玩,妈妈每天背着我到车站,坐331去三院换药。在医院,我天天问大夫,哪天能好,他们总是说,等等看吧。开学那天,同学送来的新书,当天晚上,妈妈帮我包了书皮,然后我把它们放在枕边。其实,我很想说,那天晚上,我梦见我的腿好了,在操场上踢球,可是并没有这梦。 也可能有。 之后,每天我就躺在床上,一遍一遍翻我那本心爱的书。印象中没有哪本书让我那么迷恋过,无论它们曾让我默默流泪还是热血沸腾。我的语文书,我在阳光下看,在台灯下看,听《小喇叭》的时候也抱着它。我认真地读每一个字,看每一幅画。第五课是绿色的,梦一样的淡绿色,课文只有四个字 “春天来了”,字上面是洒着鲜花的粉色春姑娘。还有一课是一页深蓝蓝的天空,我记得是:“星星船 星星船”。 直到今天,每一想起那颜色和诗句,我依旧会呼吸急促。 春天来的时候,书看腻了,我终日趴在窗口,看天、树、小鸟和楼,放学回来的小朋友们,还有那些女孩子们,她们穿着连衣裙,高兴地跑来跑去。(可是印象中那年春天很冷)。“?”我迷离地看着她们,有时对她们微笑,有时会伤心地哭。这一年我懂得了春天,或许这也是我最初感知的生命的美好与失落。 现在,我坐在回北京的飞机上,做着这篇命题作文,窗外有云和田野,心中那种小资的怀旧情绪,搞得我很忧愁。但它让我忘掉连日来的奔忙,名利场上追逐的艰难和迷惑。我知道,在我拥有大智慧以前,这些干净的小东西依旧会指引我。 有时,我很怀疑,那本书里真的有那么美的绿色和春姑娘,真的有那片梵高一样的星空吗?或许,那只是我童年的梦幻。但,我还是想念她们,还有那个趴在窗前张望,伤心哭泣的小小少年。我常常想起他,他在哪儿,他也会长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