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听卢冠廷

柳慕唐

在有没多少人的关注中，卢冠廷的Hi-fi音质专辑《BeyondImagination》发售了，说是发售，其实限量到无处可买，也不用买，许多音乐APP都全盘免费推出，但要找起来，却非搜索不可，因为所有的软件都没有选择推送这张专辑。 这就是卢冠廷，一个才华横竖都溢的音乐人，作为词曲作者，他的作品非常大众，而作为歌手，却又小众到不行。许多人不知道他是谁，另外一些人知道，恐怕也只是听过《一生所爱》这首歌。

没错，如果你很喜欢《大话西游》，能想起里面那首经典的让人心碎的主题曲，能想起那个苍凉薄弱的男声，能想起那句“苦海，泛起爱恨……”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写写卢冠廷。

《一生所爱》和《大话西游》可谓是绝配，它经典到很多年后周星驰再拍《西游·降魔篇》时，还要炒冷饭一样用舒淇这个新瓶把它装起来。长久以来，许多人对于是这首歌成就了这部电影，还是电影成就了这首歌争论不休。在我看来，这个问题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无解。因为它们的搭配是那么天衣无缝——当波纹状低沉的前奏响起时，当紫霞一个人飘向太阳时，当莫文蔚的吟唱千转百回时，当至尊宝好像一只狗一样离开时。你很难在别的电影里找到如此和谐的音画搭配，起码在我心里，它们是排第一的。

我们再回到曲作者兼演唱者卢冠廷身上，对于香港的影坛来说，卢冠廷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从早期的《快乐老实人》，到《一生所爱》，再到几年前大热的《岁月轻狂》。他一直以高产和高质量的作品在港片的配乐上占据着一席之地。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许多炙手可热的港片里都能听到卢冠廷写的旋律。他不仅写主题曲，还写配乐，不仅写配乐，还做整部电影的音乐设计。黄飞鸿系列里有几部的音乐设计就是他做的，听起来如行云流水，又不失大气滂沱之势，可谓是港片里在音乐设计上教科书般的作品。他的才华高到让第一次看到他真面目的我失望不已——光亮亮的秃头，圆溜溜的小眼睛，表情看起来很搞笑，整体气质也很诙谐，看起来像是香港三流喜剧里跑龙套的小弟。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娱乐界不分家，明星们都多栖发展，影星唱歌，歌星拍片。许多音乐人都在影视圈拍出了自己的特色。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单立文，这位黄家驹出殡时最前排的扶柩者，香港摇滚乐教父式的人物，硬生生演出了西门庆专业户的名头，以至于我一翻《金瓶梅》，就想起他那张风流俊俏的脸。而卢冠廷的戏路，就是喜剧里的小人物们。

我曾经有段时期对老港片情有独钟，结果在许多不为大众所知的小片子里看到过他的身影，演的都是一些恶搞又不失可爱，市井却不市侩的小角色。最近的一个角色，应该是《月满轩尼诗》里张学友的父亲，作为一个慈祥的老爸出现在阿来的幻觉和回忆里。我很喜欢他这些小角色，虽然和他的作品比起来显得不那么高大上，但正因为这样，才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可爱来。

对于乐坛来说，卢冠廷的存在似乎有些特立独行，身为作曲家的他是成功的。许多经典的旋律从他笔下流出，被许多歌星唱至街头巷尾，譬如《凭着爱》，可谓经典中的经典。如果你不大听粤语歌，那么作为这首歌的国语版，《再回首》你总该听过——姜育恒吃这首歌几乎吃了大半辈子，而且从他近几年频繁亮相央视那些二流节目的表现来看，他还要继续吃。

作为一个歌手来说，卢冠廷是小众的，但小众并不代表失败。卢冠廷的小众一方面在于他相貌不出众，可以说是其貌不扬，做不了偶像歌手。另一方面在于他的声线其实不适合唱歌，他的声音其实很尖锐，有些刺耳，不知是不是因为未受过专业训练的原因，他的气息有时候明显不足。这些因素导致了他唱的歌有时候有种跑调的感觉，这其实是个悖论，因为所有的调都是他自己写的，所以也不存在跑调的说法。无论如何，如果一个初听卢冠廷的人要我推荐他的歌，我还是只能推荐《一生所爱》。因为他的单薄声线，他的气息不足，都完美地阐述了这首歌的味道，其他人再唱不出来。

歌手卢冠廷小众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对唱歌这件事完全是玩票的态度，他不出单曲，不录专辑，一首一首地写歌，哪天兴之所至，把自己的作品拿回来改改唱一遍，卖不卖无所谓，卖多少无所谓。好在以他在香港乐坛的地位，唱片公司都很买账。坦白地说，作为半个文艺创作者，我十分羡慕卢冠廷这样的状态，他以极高的专业素养来谱曲，又以玩票的心态来唱歌，这才叫真正的热爱。不像我，偷偷鼓捣点文字出来，总是藏着掖着怕被人看了笑，偶尔有些自己得意的东西，又迫不及待拿给亲近的人分享，对方要是表示不好看或者看不懂，我嘴上不说，心里总觉得他是个傻X。我常常在想，自己要是有卢冠廷唱歌时三分之一的豁达态度，没准早就成功了……

在新专辑里，卢冠廷将自己以前的作品重新编曲演绎，他唱了两个版本的《一生所爱》，虽然我觉得没有原版的让人那么感动，但也看出这首歌是他的一生所爱。有人说卢冠廷就这一首歌能听，我觉得没什么。因为有时候，一个人写了很多歌给别人唱，大家都听过。而他自己唱时，却没有镁光灯，但在这很多歌里，有一首他唱了，所有人都会侧耳，其实这样，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