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行,遥远,驻守
对于旅行者集团,起先我习惯于吴俊德的深悠延绵的域情,习惯于小舟的洒脱舒心的豪情,而听张智的《巴克图口岸》,是之后的事。
待到一日,张智的音乐淌进我的耳朵,我有这样的感受。吴俊德和小舟的作品似散文,着重于绘景抒情,把音符刻琢成一幅幅画与一抹抹思绪,将动态的往事藏匿于其间。张智则反其道而行之,他的音乐如叙事性深刻的小说,以音符作字,记录下曾发生在岁月里、今重现在记忆中的一段段往事,景象与情感附随于往事左右。
这种叙事意向,来自于张智笔下的人与物的离行之举,离开与远行,是《巴克图口岸》恒定的主题。少年在夜晚离开巴克图远去;狂风吹远铁匠走远一去不回;谁人同占卜师的风沙一并离去;牧羊人蓦然身处于陌生之地;秋天的人已背离往昔年月;谁人落脚于银灰城池继而离去;驹马汉在秋日黄昏把回忆望向远去的马儿与远走的姑娘。
离行生成足迹,足迹生成距离,这距离越过疆域山水,穿过岁月光阴,也横亘在丝缕情感之间。因而产生的另一词,叫作遥远。一首以矗立在新疆东南部的山脉----阿尔金山为名的开幕曲,在民族乐器刻画的悠楚寥阔里,把《巴克图口岸》的遥远开启。《巴克图口岸》里的遥远,并非他人惯常的对某远方对某旧年的静态描述,这里的遥远镶嵌于离开与远行之中,恪守着道路的蔓延与时间的流逝,是一种动态呈现。此遥远更为悲绝,愈行愈远,远而不归,尽头落在茫茫大地与萧萧情感之中,如黑夜与寒冬般义无反顾。
正如我们,面对某人某物某事,时常在咫尺之近、须臾之刻,便感到遥远的存在,以及遥远的不可逆转的递增。它带来的痛与悲,印证着我们情感的真实性。我们从他人的音乐里察觉到相似的遥远,相似的痛与悲,这是我们与歌者之间的情感的互通。
有离,就有守,与离行相对的是驻守。少年远走,留下巴克图口岸守望边城;铁匠远走,留下铁锤由风霜刻蚀;姑娘远嫁他乡,留下驹马汉,把岁月等旧,把感情守旧。驻守着的,又是另一个故事,如出一辙的伤悲与唏嘘,它和远走的故事之间,隔着漫漫的遥远。
《巴克图口岸》所纳含的地域与时光,离我们远,它所讲述的故事,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然而彼此间总存在一些莫名而真切的连接。在忧澈的民谣吉他与质朴的民族乐器里,在难言的低吟浅唱中,我们一次次张望着那份离行、那份遥远、那份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