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熊光一日没消失，就没人能取代我

宇多田光今年的新专辑《Fantôme》可以说是万众瞩目，隐退这么多年之后的全面复出，Oricon 专辑年榜销量 569963 ，在 Idol 岚和三代目 J Soul Brothers 之后排到第三，还是非常良心的一版本，要是说熊光不红，好像还真站不住脚。抛开热度单论音乐，熊光这张专辑的进化几乎算得上脱胎换骨，彻底向听众抛洒出她这几年的沉淀。

很多歌手做专辑起伏非常明显，甚至直接越来越走下坡路，熊光把自己的最糟糕的一张专辑一直保持在首专没有失守，并不容易。那张算得上大面积搬运美式 R&B 的《First Love》，给熊光带来了无尽的声誉，但我始终认为对首专的褒奖有些过誉。之后的专辑，尤其是从第三张《Deep River》开始，熊光几乎是出一张专辑来一次蜕变，到了《Fantôme》，也许是因为际遇，心境，或者在沉淀的这几年里状态的转变，熊光的蜕变去往了一个更为平和的方向。《Heart Station》里《テイク 5》或者是《ULTRA BLUE》里《Passion》那样的尝试并没有在新专里出现，更不要说和《Exodus》那张孤注一掷却异常精彩的出格扯上关系。但这不代表宇多田光在新专辑里仅仅是做了个总结，相反的，和 KOHH 合作的《忘却》也好，算是“老歌”的《桜流し》也好，《真夏の通り雨》最后唱段的重复与吟唱的结合也好在“Ambient”的创造性上应该是宇多田光目前作品里的巅峰。旋律线保持原先的复杂和独特，像是《花束を君に》这样听着明显是旋律先行的作品，从出现的那一刻就烙上了“宇多田光”的印记。对于熊光这样音乐自主性和掌握能力都足够强大的人来说，一点点突破陈旧的自己，交出理想的答卷，作为流行歌手，她太合格了。

如果一定要选出《Fantôme》里最喜欢的作品，我的答案是没有。这张专辑不是某几首歌打动我，而是整张专辑布满了打动我的设计。从《道》的断气副歌，到《俺の彼女》的法语唱段，到《人鱼》的编曲里我至今不能确定是竖琴还是什么乐器的反复，到《真夏の通り雨》 Bridge 大量半音构成的人声旋律，到《忘却》的心跳声和弦乐的搭配，到《桜流し》最后说是 Post Rock 也不为过的编曲，每一个每一个饱含心血和诚意的精巧设计，持续不断地给人带来冲击性的听觉盛宴。有人说这张专辑宇多田光走起了“极简风”，我倒觉得远远没达到“极简”的程度，虽然有些编曲相比于编曲不断叠加却层次分明的一些旧作而言是精简了很多，但仔细挖掘，会发现电声乐器，弦乐，钢琴，合成器，略显奇怪的采样等等一个都没落下，不过是它们隐藏得更好更需要细心把玩罢了。至于歌词，坦诚地讲我不懂日语，也不那么关心音乐里歌词的质量，单从翻译的一些来看，熊光的歌词质量发挥稳定，无论是私人化一些的歌词还是寓意深刻的句子都有亮点，对于喜爱她歌词的朋友来说，应该不会失望。

一张专辑成功的因素有很多，我想单独把宇多田光的唱功拿出来说一说。众所周知熊光唱功最大的短板就是“气息”，单从之前的录音室而言有些歌就已经听得出吃力，更不要说恐怕连歌迷看着都又心疼又想笑的“断气”现场。我大概还记得几年前看了一场熊光演唱会的碟，唱到上气不接下气，我都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唱着唱着一口气接不上撅过去。这次复出之后的 Live 质量从 Music Station 的《桜流し》开始一路高歌猛进，小田和正的《圣诞约定》三首不插电可以说是录音室水准。不能说宇多田光的气息问题已经完全调整过来，《Songs》里的《道》她还是唱到面部表情扭曲，但质量还是守住了，放到以前，不知道会不会出现《Come Back to Me》那样的大型车祸。休息了这么几年，在唱功上的精进大概能支撑她继续写出存心跟自己过不去的歌吧。

要说有没有遗憾，也是有的，尤其是那首和椎名林檎合作的《二時間だけのバカンス》。我对日本主流乐坛的关注度不高，兴趣也不是很大，椎名林檎算是难得的心头好。两个人都是从编曲到作曲到歌词堪称没有短板的创作型歌手，初闻她们合作我的内心期望值几乎达到了顶峰。也许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听到成品时有点怅然若失，明明也不是说不好，但就觉得好像还不够，要说哪里不够，又怎么都说不出来，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后来想想，大概是这首歌没能凸显我心中两人的优点这一原因吧。

我们必须正视一个事实，宇多田光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流行歌手，她所拥有的独立气质，牢牢地与更为强大的流行气质结合在一起，正如她作为拥有美国国籍的“日本人”一般，在她的音乐里，东西方文化气质融合得几近完美，尤其到后期，愈发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哪种文化气质影响她的音乐更多一些，这点上我非常希望我的偶像方大同有一天能如熊光一般不被单一的文化气质所支配。从《Automatic》开始，宇多田光对流行音乐的天赋和她一步步取得的成就，注定了她是日本流行音乐史上不能被抹去的存在，后有没有来者不好说，前无古人是毋庸置疑的，用流行的句式来说，大概是“熊光不红，天理难容”。这张专辑不是完美的，但是我愿意给它满分，因为这种“高级流行感”，是其他歌手，甚至是曾经的宇多田光自己都很难做到的。《Fantôme》仿佛就是宇多田光丢给听众的一句话“我熊光一日没消失，就没人能取代我”，而且你会发现，你也不知道能反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