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才是我回不去的地方

在我的记忆中，杨乃文的《祝我幸福》是属于2007年的，尽管它的诞生比2007早太多。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对大学这场青春盛宴倾注了太多眷恋与不舍，因此临近毕业面对别离表现出无限感伤。就算不至于末日来临，但那种不知明天将身处何方的未知迷茫，那种旧山虽在不关身的物是人非，都让我们想要狠狠抓住一点什么。

《祝我幸福》在那时响彻六月的校园。我们被自己感动并陶醉，也被杨乃文唱尽心中的快乐与不快乐。青春岁月里的每一个难忘瞬间，都得以配上歌中的婉转音符作为伴奏。

从此我记住了杨乃文这位独特的歌手，从此她在我心中拥有崇高地位。她好像从来没有大红大紫过，然而也从来没有被遗忘过。就算歌手本人沉寂个三五载，其歌曲也三不五时地被反复播放。直到她发行个人第六张全新专辑《离心力》，似乎让我从自己与时间的拉扯中回过神来：“哦，原来过了这么些年，你还在这里。”

不曾遗忘，难免惦念。尽管唱过不少深入人心的情歌，可要将杨乃文与“温柔”联系起来，却也真是勉强。出道不久，杨乃文便凭借第二张专辑《Silence》与王菲、张惠妹、莫文蔚同场竞技，并一举夺魁，成为新世纪第一位金曲歌后。至今仍是乐坛佳话。当时上台领奖，她只说了一句“谢谢”便无他言，来去如风，酷得比王菲还王菲，惊得身后为她颁奖的梅艳芳与张学友一愣一愣的。

所以，这样的杨乃文，唱起摇滚来，棱角分明，高亢辽阔，铿锵有力，尽显女爵般的高贵与冷艳。初听到这次的专辑同名主打歌《离心力》时，不免惊讶杨乃文竟有如此温柔内敛的一面。得不到，又离不开；想触碰，又怕靠近；极思念，又说不出。——这样的“爱而不得”其实是老生常谈了，然而，当这样的主题被冠以“离心力”的概念，再加上前所未有的柔情杨乃文，还是有了耳目一新的惊喜。虽然，黄建为的曲子很容易让人想到他为徐佳莹作曲的那首《寻人启事》，实在免不了雷同的嫌疑。

如果说《离心力》试图奠定整张专辑的基调：我们一直怀抱希望地绝望着。那么，专辑的其他歌曲都或多或少传递出了人生的悲剧性。《占有欲》探讨两性关系中的确定与唯一，《如一》又模糊了这种确定性；《渴寞》唱着渴望与寂寞、距离与思念，《恋人的絮语》则难得地表达出依恋；《转身》控诉这人世的乱相逼迫你游戏人间，《粉笔做的手》便唱出今朝有酒有朝醉的及时行乐；《野蛮》强调温柔贵于自尊，《艳遇》描写刚正不阿的饥渴；《推开世界的门》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另有《湿了，就不怕会下雨》的也无风雨也无晴，成为文字、节奏与哲理巧妙结合的典范。

这些并不开心的歌，最终不过投射出人类的流离欲望。无论是哲理性思考，还是概念性音乐，都得靠葛大为、周耀辉、小寒这些词坛名家来实现。而杨乃文的声线，犹如串起项链的线，把或优或劣的歌词、或澎湃如海或静默如山的编曲完全统一。只有杨乃文，能完整这张专辑。

当火星电台成为专辑里不容忽视、戏份极重的主角之一，不免让人想起他们曾为周迅和陈奕迅制作的专辑。《偶遇》营造出符合周迅形象的文艺气质，却在清新与怪异之间找不到位置；《Rice & Shine》亏得林俊杰写的半张专辑，让这一半动听一半迷离的专辑不至于那么不堪入耳。到了《离心力》，比起这两次，至少在动听程度上有了超越。初时，整张专辑我就听了很多遍，并没觉得哪一首难听，后来才知道火星电台参与了其中五首的创作和制作。

由火星电台的黄少峰包办的《推开世界的门》，甚至成为了整张专辑里，我最喜欢的曲子。或许也可以说是我听过的火星电台之中，最好听的歌。即使对“左手的泥呀，右手的泥呀，知己的花衣裳”这样的歌词颇为不满，也掩盖不了初听这首歌时的兴奋与激动。那阵清晨时分拂面吹来的风。

原来，走过千山万水，你就是我走失的地方。倒不如，左手的你呀，右手的我呀，织起的花衣裳。让这衣裳写满时间的音符，推开回忆的门，看见你我过去的样子。如果记不住当时转身的模样，那就慢慢听这样的杨乃文。慢慢听，听这时光之雨纷纷下落，这雨声拉开右手与右手的距离，旋转与凝视的距离，回忆与现实的距离。

就像《祝我幸福》中唱道：“一段回忆翻箱倒柜。”噢，就算你还在这里，离心力也仍未消失。那是我们的距离，我们回不到的过去。毕竟今天的我们，心如铁石，麻木冷漠，不再似少年时，能轻易被离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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