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值得一切的赞美和殊荣

当我发现网易云音乐买下了《冬 未了》的数字版权时，我的内心是澎湃的。该从哪里说起这张专辑？如果我只有一句话的时间，那么第27届金曲奖八项提名五奖中标足以说明一切——这就是整个华语乐坛在2015年度最出色的流行音乐专辑。啊，我是如此庆幸自己赶上了苏打绿最好的时代。

《痛快的哀艳》刚开场，我手臂上的汗毛就不由得竖了起来。管弦乐队搭配钢琴、电吉他足足躁了48秒钟，青峰才缓缓开腔，用细腻的声线将锋利刺骨的文本逐渐铺陈开来：“整个星群无人不病，只是要比谁病得轻……”继续听下去，歌词持续剖白出赤裸的现实，“没人能离开……没人得到理睬……没人可以隐埋……没人能例外……”冷酷而直接。而恢宏大气的编曲又将这些文字紧紧包裹，使整首歌浑然一体。就如同吴青峰自己所说，“那些乐器间相互的对话，实在是太令人过瘾了。”

交响乐部分由团员阿龚（龚钰祺）编写总谱，来自德国柏林的交响乐团GermanPops Orchestra负责演奏，整张专辑也是在柏林完成的录制。德国是古典音乐尤其是交响曲最重要的发源地之一，既然选用管弦乐队做叙事背景，就要求歌词的文字要有深度才可与之匹敌。青峰当然不会让人失望，《对杀人狂指控》《回车诺比（即切尔诺贝利）的梦》《他举起右手点名》《墙外的风景》，连歌名都如此冷酷，歌词所指更是句句诛心，让人退无可退，躲无可躲，不得不同苏打绿一起，直面这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如果说其它批判社会的歌曲都是从小事件切入后再搭配呐喊来表现主题（如陶喆《Dear God》），《冬 未了》则主动涉及到了集体记忆和宏大叙事，例如集中营的屠杀，核电站的事故等等。这些问题真的是少数人造成的吗？我们每个人是否有意无意间也要承担责任呢？歌曲的锋芒与尖锐直接指向全体人类。是啊，就算文明进步到了今天，种族歧视依然不息，同性尴尬持续不止，我们真的处于最好的时代吗？同样的问题就算再给予几十年的时间，又有谁保证能给出答案？

可想而知的是，这份锋芒、这份尖锐，是很难在国内过审的。所以当我看到网易云买下了《冬 未了》数字版权，我的内心无比澎湃。

2009年，苏打绿公布了筹划已久的“韦瓦第计划”。韦瓦第（又译维瓦尔第）是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其最负盛名的代表作便是《四季》（其中《春》的第一乐章人人耳熟能详）。受到这位音乐巨匠的启迪，苏打绿决定用两年走完这个跨国音乐计划，在台东、伦敦、北京和柏林四地围绕四个季节谱写不同的旋律，于是便有了其后的《春•日光》《夏/狂热》《秋：故事》和《冬 未了》。只是没想到，这一个四季更替竟然一不小心就走过了将近七年的时间。

从“韦瓦第计划”开始，苏打绿就不再是大众熟知的那股小情小调了。他们并未满足于获得的赞誉，而是永远期待音乐上新的可能。去四个城市，和当地的音乐家合作，把不同特色的音乐风格融入专辑，这已然超出了一个流行乐团的本职工作，那么这样状况下交出的答卷，便不再受流行乐框架的束缚。以吴青峰的才华，把一张专辑填满《小情歌》那样的小情歌并不是难事，但他和他的团员们偏偏选择了难走的那条路。别人不敢写的内容他们写，别人不敢碰的题材他们碰，只看题目就知道内地一定被禁的歌曲他们毫不犹豫地放入专辑，在春、夏、秋之后用冷酷的《冬 未了》颠覆所有人的认知，真的是无法再华丽的蜕变。

《冬 未了》带来的惊喜还不止于此。作为乐团的古典音乐担当，阿龚不仅奉上了压箱底的《我们不懂》（由德国作曲家舒曼投河自尽的往事演化而来），更是包办了全专辑的管弦乐队的编曲。除此之外，他还把整张专辑另行编出了一部纯粹的交响乐——包含七个乐章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 冬之颂》。当你感受完青峰的锋利刺骨，再将这些歌曲用交响乐的形式再回味一番，又是别样滋味。又懂流行又懂交响的音乐家世间少有，阿龚对于苏打绿是如此重要，本来“韦瓦第计划”时限两年，要不是中间阿龚紧急入伍服兵役去了，怎能耽搁到去年才正式完成？现在看来，这份等待，无比值得。

无论是旋律的流行度还是唱片的社会性与深度，《冬 未了》都遥遥领先于当届金曲奖其它所有入围专辑，这导致每年竞争最激烈的最佳国语专辑奖在今年变得毫无悬念。而它真的值得一切的赞美和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