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没有旅馆
前段时间老鹰乐队的主唱Glenn Frey去世了 加上国内某歌手在某节目上唱了那首Hotel California 连我剪头发的那家店都把Justin Bieber的love yourself换成了Hotel California和Desperado. 我妈问我还会不会弹加州旅馆那段前奏 (10年前学吉他练了很久把那段solo弹了个皮毛自己觉得自己很屌) 我抓起家里那把已经沾满灰尘的猩红色木吉他 却发现已经手生了 10年前初听这首歌时, 没有去听也听不懂Don Henley到底在唱什么, 只觉得live版中那段solo真的太好听. 也没有太喜欢这个乐队, Eagles对我来说 毕竟太温柔. 也没有太喜欢Don Henley或者Glenn Frey, 毕竟Kurt Cobain, Brian Molko, Brett Anderson这类才是我的茶 (不要问我他们是华丽摇滚还是grunge还是post punk, 他们长得帅!) 几天前 朋友喜欢的男生与她说起这首歌 男生问她知不知道这首歌唱的什么 朋友可爱地瞎扯了一番 就如从前的我一样 不知怎么的, 她告诉我这件事后, 我突然想着写下这些文字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狂飙在黑暗沙漠的高速路 凉风吹乱我头发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大麻温暖的味道 弥散在空气中 故事开始, 一个六十年代的嬉皮士, 穿印着汗渍与机油痕迹的牛仔上衣, 没有扣, 紧身皮裤, 开车狂飙在沙漠的高速路, 副驾上放着空的与满的啤酒瓶, 未吸完的大麻. 他有Kurt Cobain一样的长发, 被风吹乱. 就像电影<末路狂花>中Brad Pitt饰演的那个角色,除了屁股没有那么翘. 他不羁叛逆, 他有他不想与你解释的理想, 他追求自由, 他试图用colitas(西语中的一种大麻)找到精神的解放与灵魂的自由. Up ahead in the distance, I saw a shimmering light 前方不远处 我看见跳动的灯火 My head grew heavy and my sight grew dim, I had to stop for the night 头开始发沉 我视线开始模糊 我想我得停车过夜 毒品之后的感觉, 头开始发沉, 视线开始模糊, 无法继续开车, 需要停下来. 一片漆黑的夜晚, 沙漠, 无人的高速, 不远处跳动的灯火, 这一切setting让我想到七十年代流行的那些horror movie, 那些现在看来不感觉恐怖反而感觉有点傻的恐怖片. shimmering light如同诱惑, 即使你心中充满自由与理想, 想要为了自己理想中的未来横冲直撞一番, 现实中的你仍抵不住一点点湿润温暖的colitas, 和一些看起来像家的, 闪烁的灯火. 还是休息一下吧, 过个夜我再走. 就像希腊神话中那些受女妖迷人歌声蛊惑而回不去的勇士. There she stood in the doorway,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 看见她站在门廊 我听到教堂的钟声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我对自己说 这里究竟是天堂 还是地狱 她用撩人的姿势不经意地站在门廊, 迎接客人的到来. 此刻我想到有猫咪一样魅惑双眸的碧姬芭铎, 和有沙漏般迷人曲线微嘟着嘴唇的玛丽莲梦露, 红裙, 高跟, 网袜, 即使听到教堂庄严神圣钟声的召唤, 即使不确定这里是不是会毁掉自己的地狱, 即使上一刻还在驱车走向自由与理想, 他义无反顾地选择, 停下车, 跟随她. 人终究是追求物质的, 我们不能都像文森特一样把自己饿死, 她, 如一个隐喻. 她的出现, 把一个唱着摇滚开着二手跑车的嬉皮士, 带上七十年代的物质主义.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她点燃蜡烛 告诉我往哪儿走 There were voices down the corridor,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ay... 走廊上有声音 我想我听见他们在说.... 这里的lit up a candle 也有吸毒的双关,之前在几部70年代的西部片中看到过这个用法. 感觉后面描述的一切, 有吸食毒品后产生的幻觉的意味.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欢迎来到加州旅馆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如此可爱的地方 如此可爱的面庞 Plenty of room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加州旅馆 有充足的房间 Any time of year, you can find it here 任何时候 随时入住 听到此处, 脑中浮现的场景是一群快乐的男女唱着歌, 饮着酒, 跳着舞, 无所谓经济萧条, 无所谓世界大战, 无所谓俄罗斯, 无所谓瘟疫,如同乌托邦. 加州在电影里, 对人总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淘金热带来的发财梦. 阳光海滩与好莱坞电影里的金发美女. Her mind is Tiffany-twisted, she got the Mercedes bends 她的灵魂已经扭曲 只剩下珠宝与跑车 She got a lot of pretty, pretty boys, that she calls friends 她身边帅哥围绕 而她只叫他们 朋友 她只是这众多男女中的一个. 她性感火辣, 娇艳撩人, 她爱Tiffany, 她爱Mercedes, 她爱有关上流社会的一切. 此刻想到<蒂凡尼的早餐>中那位在我心中应该与Grace Kelly一样优雅的姑娘. 然而她不是, 或许她还唱着梦露那首, Diamond is girl's best friend. 物欲是无止尽的. 她也不是一个, 在这里的所有人, 与她拥有一样的追求与一样的价值观. 她像<飘>中16岁的斯嘉丽一样, 习惯了穿着华丽的裙子, 被周围所有漂亮的男孩喜欢与追求, 然而对于她, 他们都只是朋友. 此处我有想过为什么不用别的车, 比如宾利或者劳斯莱斯, 后来想着Benz正好是bends的谐音, 而twisted与bends在意义上对账. Don Henley在我国应该能当一位优秀的初中语文老师...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他们在院子里跳舞 夏夜的空气带着汗水的香甜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有人跳舞为了回忆 有人跳舞为了遗忘 室外跳舞的人群, 令我想到Grease中跳舞的男女们. 七十年代的美西, disco流行起来, 而摇滚慢慢死去. 像他来这里之前一样, 有人会回忆过去的理想, 对自我的坚持, 对自由的追求, 对物质的不屑, 但是, 既然选择了来到这里, 和那个女孩一样, 他们都回不去了. 过去的理想, 已经死掉. 有人选择遗忘, 遗忘的, 或者是来加州旅馆前窘迫的物质生活, 或者是对梦想的一腔热血, 或者是为摇滚燃烧过的灵魂, 或者, 只是想忘掉过去好或者不好的一切.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如同<飘>中缅怀或遗忘着过去的那群没落贵族, 他们不是斯嘉丽, 他们习惯了过去庄园里华丽的生活, 物质被剥夺后他们只能如行尸走肉般等待灭亡. So I called up the Captain,『Please bring me my wine』 于是我叫来领班「请给我来点酒」 He said,『We haven't had that spirit here since nineteen sixty nine』 他说「自从1969年之后我们这里再也没有烈酒了」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样美好, 当然会让人想要一些酒. 然而, 这里从1969年后, 便再也没有烈酒了. Spirit此处是双关, 是烈酒, 也是精神, 是勇气, 是热情, 是自由, 是摇滚精神, 是一切属于六十年代的东西. 1969, 没有人会忘记Woodstock发生过什么, 因为它在物欲横流的七十年代, 再也没有发生过. 1969不是一个具体的时间点, 而是, 六十年代, 一个时代结束的象征. 六十年代的理想主义情结, 在七十年代的物质主义无法survive. And still those voices are calling from far away, 仍然可以听到那些话语声 从远方传来 Wake you up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just to hear them say 那些声音将你从午夜的梦中唤醒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欢迎来到 加州旅馆 Such a lovely place, such a lovely face 如此可爱的地方 如此可爱的面庞 They're livin' it up at the Hotel California 他们在加州旅馆醉生梦死 What a nice surprise, bring your alibis 多美妙的惊喜 找个借口加入吧 这里不断有故事开头的他一样的人进来, 然而感觉在这里跳舞, 在这里纵情欢愉的人, 不会出去. 或许他们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 或许他们进来之前对生活有过各种向往, 或者他们来之前是Bon Jovi的Living on a Prayer中的Tommy或者Gina, 或许他们来之前是18 and Life中年轻的Ricky, 或许他们来之前是<在路上>或者<麦田里的守望者>中那些年轻人, 然而现在, 他们已经被物质主义无形的枷锁拴住, 已经被她的价值观所奴役. 我知道1969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代表一个时代的结束. 奔驰敞篷跑车与蒂凡尼珠宝, 当然比父亲留下的那把断了弦的木吉他性感. Mirrors on the ceiling, the pink champagne on ice 天花板上镶着镜子 粉色香槟里加满冰块 And she said『We are all just prisoners here, of our own device』 然后她说「我们都不过是 自己牢笼中的囚徒」 粉色香槟与有镜子的天花板, 如同好莱坞早期情色电影的配置, 想到<红磨坊>中的奢华, 与费雯丽或者Suzy上扬的眼角. 镜子中他们可以看到自己, 看到周围华丽的一切, 却看不到自己曾经的理想, 看不到物质主义正在occupy自己的身体与灵魂, 看不到理想主义的时代正在死去. 然而那有怎样呢, 没有人逼迫我们来这里, 没有人囚禁我们, 这一切是我们自愿, 我们不过是自己构建的牢笼中的囚徒. 我们不再是1950s垮掉的一代, 带着吉他与理想就可以一直on the road. And in the master's chambers, they gathered for the feast 在总统套房 他们聚在一起准备吃一顿大餐 They stab it with their steely knives, but they just can't kill the beast 他们钢刀齐下 却无法杀死那只野兽 一开始看歌词的时候我很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野兽. 为什么他们想要杀死那只野兽. 野兽是对自由的向往, 是最后的理想主义. 就像古代中国皇帝拥有许多女人玩厌了会玩一玩男人, 这里的人群在物质王国极尽奢华后或许想尝试茹毛饮血的快感. 然而, 习惯动物园的狮子是猎不到羚羊的, 他们早已失去杀死那只野兽的能力. 对于自由, 也只是想想罢了. 物欲横流的大环境下, 对自由的向往是洪水猛兽. 它属于垮掉的一代, 属于嬉皮士, 属于lonesome travellers, 然而不属于摇滚死去的七十年代. 野兽是对财富的贪婪.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野兽, 每个人都是少年派, 派最终除掉了心中的野兽, 然而如果我们用力挥舞钢刀, 仍然除不掉, 便只能被它奴役. 他们聚在这里, 即使知道有朝一日会被毒品毁掉, 他们想过逃脱但是走不掉, 他们无处可走, 因为他们无法战胜内心对物质, 对财富的贪欲. 他们本有自由, 但是他们选择将自己困在自己设下的牢笼. Last thing I remember, I was running for the door 最后我记得的 是我在冲向大门 I had to find the passage back to the place I was before 我要找到来时的路 或者此刻他感觉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或者此刻他感觉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或者他还是想要在暗黑的沙漠中驱车飞驰的酣畅. 于是, 他惊恐, 他害怕失掉自我, 他疯狂地开始寻找来时的路. 仍然记得电影<闪灵>与<迷雾>中找不到出口的绝望感. 『Relax,』said the night man,『We are programmed to receive. 看门人说 别紧张 我们只有接客计划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你随时可以结账, 但你永远无法离开 告诉他别紧张的看门人, 让我想到股市大跌时告诉我们不要惊慌的那些专家. 人是不可以被program的, program此处我感觉有点宿命论的意味, 在物质主义的社会, 即使你心中还是向往着来时的路, 即使你心中的野马仍在鲁莽地找寻属于自己的草原, 你逃不出这个体系. Tiffany与Mercedes注定取代兽骨饰品与在美西奔跑的buffalo. 我们每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 却无法逃离这个体系. 再也不会回到六十年代, 再也不像性,诗歌与摇滚乐那样单纯. 随时可以结账, 却永远无法离开. 因为我们 本就是自己设下的牢笼中的囚徒. 这首歌, Don Henley写于1976年, 然而直到今天, 我们仍然在牢笼中, 无论check out与否, 我们没有杀死那只野兽, 也再也没有找到来时那条自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