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oldest Story Ever Told

2008年的秋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从联合的电梯走回国际生宿舍。背包的电脑里装载着刚刚下载好的mtv年终音乐录影带大赏，香港闷热的天气让挎包在我的肩部勒出了一条隐隐约约的汗渍，但是这并不能阻挡我的好心情。自从观看了在维加斯棕榈树酒店举办的2007年mtv年度大赏之后（那一年的VMA有小甜甜戏剧性的回归，有极具创意的节目表演方式，以及风头正劲的贾老板，以及刚开始长露头角的蕾哈娜），我就像盼着放暑假的小学生一样盼着下一届年度大赏的到来。而那个湿热烦闷的下午就是那个特殊的日子，回到宿舍我决定点一个肯德基的蘑菇饭外卖来庆祝一下这个对我来说有那么一点意义的节日。那一天的前一个晚上，对于Kanye West来说也同样意义非凡，他刚和自己的导师No I.D.还有自己挖掘的青年才俊Kid Cudi在夏威夷惬意的海风下完成了一张自己认为能改变历史的嘻哈专辑，“划时代”，只有这样的词汇能够形容他做完这张专辑的心情。他的野心是重新定义嘻哈，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专辑能够做到这一点，他相信应该是他刚刚完成的这一张。为了向全世界宣布这个振奋的消息，专辑的母带还没有捂热，他就已经搭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他要在今年的MTV音乐颁奖礼中进行压轴表演，去年在同样的颁奖礼中他和他的好友们在棕榈树酒店的总统套房里把他过往专辑里的名曲都表演了一遍，但是他知道今年的表演，和过去的每一次都不一样，这次的表演将是颠覆性的，这一次，将是Mr.West against the world。
那一晚，他穿上了灰色的粗花呢西装，在胸口别上了一个特别订制的电子红心，在一群鼓手的衬托下静静唱完了Love Lockdown。歌曲唱罢后，颁奖典礼戛然而止，仿佛就是高潮过后没有结尾的电影，Kanye West留下全世界或惊讶或困惑或愤怒的观众，安静的退场。我记得八年前的我，刚听到808s & heartbreak这张专辑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这肯定不是说唱，不过这算嘻哈吗？在听过第一遍之后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听一张完整的synth pop专辑，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Hip-Hop专辑。我相信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对这张专辑超前的意识形态产生了很多疑问。到底Kanye West这次放弃以往风格的革命能否成功？当时没有人知道。
八年之后，让我们再来回味这张颇有争议的专辑，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这张专辑的影响远大于当初所有人，除了Kanye West自己的预期。
2002年，当有着传奇经历的50 cents从鬼门关里带着他的匪帮说唱Get Rich or Die Tryin'席卷美国的时候，Kanye West还仅仅是嘻哈业界一名小有名气，帮着Jay-Z打天下的制作人。那时候Kanye West还在为了他作为音乐人的初阵而东奔西走（一年后College Dropout问世）。2000年伊始，说唱因为50 cents，Eminem，Jay-Z，Lil Wayne，T.I.等人的崛起，再次回到了美国民众的主流视线里，2002年的一张Get Rich or Die Tryin'更是将嘻哈音乐的强悍浮夸体现的淋漓尽致。可以说嘻哈说唱这类型的音乐从N.W.A.红透全美国开始，其精神一直属于街头。歌词里一直宣扬着暴力，枪支，金钱，街头，丰乳肥臀，香车美女的匪帮说唱更是一直占据嘻哈音乐的主频道。Braggadocio和Gangster是两个最常见的流派。将嘻哈搬上百老汇音乐厅，和芭蕾舞融合，将嘻哈带离街头，搬上上层人士的舞台，将嘻哈柔情化，剥离这类音乐刻板的模具，一切都始于这名芝加哥南部英语教授的儿子，Kanye West的808s and heartbreak。
这张专辑有着嘻哈历史上仅次于Man on the Moon: The End of Day以及My Beautiful Dark Twisted Fantasy的歌曲编排顺序，在Say You Will里，你刚分手的前女友在深夜忽然给你来了个电话倾诉衷肠，放下电话后你一直在等待那个亮起的门铃按钮，时间慢慢过去，门铃却从未亮起，因为这通电话你彻夜难寐，只能穿起衣衫慢慢游荡至了一间叫心碎旅馆的小酒吧，Welcome to the Heartbreak的前奏缓缓响起，大提琴低沉的音律萦绕在每一个在酒吧逗留的醉汉耳边。你身边的一个伙计看上去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搭着跟他一起来的朋友的肩膀，缓缓的说出一段令人心碎的情事，一个关于无情的女人的故事，Heartless。酒过三巡，心碎旅馆里的买醉人仿佛都因为酒精的作用活跃了起来，酒精总能让人产生无限的勇气及自信：前面还有点推让的说，因为我大家气氛都很活跃，后面几杯下肚，直接连I'm Amazing都说出来了。从接到前女友电话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酒馆接近打烊，买醉的客人都渐渐散去，混沌迷乱的夜晚终于落下帷幕。随着酒意渐渐散去，总算意识到了这一夜的荒诞与虚无，自己对前女友的想念只是一时的兴起，清醒的时候回想起自己逝去的爱情，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鼓点响起，Keep Your Love Lockdown。
仔细听过这张专辑的歌词，你就会发现这张专辑头一次将一个嘻哈音乐人脆弱，多愁善感甚至于有些神经质的一面完整的展现在听众面前。Say You Will里面的歌词：Don't Say You Will, Then Play You Will, I Pray You Will将一个午夜梦回，焦急的等待前女友电话的寂寞男性侧写的栩栩如生。就是这样有些“柔弱”的歌词和曲风，影响了将近一代的新音乐人，2009年Drake发表So Far Gone一炮而红，Kid Cudi的Man On The Moon同样获得了一片赞誉，紧接着J.Cole，Frank Ocean，Childish Gambino，Chance the Rapper，包括现在大红大紫的Weeknd都或多或少被808s and heartbreak这张专辑所影响，这些人的音乐的共同点就是歌词的故事性很强，并且他们的音乐里从不吝惜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随便从这些人的作品里挑一些经典的歌词："I'm on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and I know, Everything that shines ain't always be gold." -Pursuit of Happiness, Kid Cudi。" Fuck that nigga that you love so bad, I know you still think about the times we have." -Marvins Room, Drake。808s and heartbreak对这些后辈音乐人的影响可见一斑。
2008年，当Kanye West公布808s and heartbreak的时候，他拥有着改变嘻哈音乐轨迹的野心。当时的我和大多数听众并不能理解这位天才超前的意识和决心，但是就像《星月夜》一样，天才的作品永远不会被历史埋没。
就像一颗破碎的心，也能改变整个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