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系列（一）：文藝但不小清新的個人主義情懷
一年一度的臺灣金曲獎頒獎典禮（Golden Melody Awards & Festival）從1990年舉辦至今，不知不覺已走過了25個年頭，今年已是第26屆了。可別誤會了，臺灣金曲獎不僅僅是臺灣歌壇的大事兒，在全世界華語地區特別是兩岸三地，臺灣金曲獎頒獎典禮是最具影響力的華語音樂盛典，臺灣金曲獎是華語音樂的最高榮耀，各地華語音樂工作者以及歌迷都對此十分重視。為何他有這麼強的影響力？首先，該頒獎典禮是由臺灣當局文化部影視及流行音樂產業局主辦的，其權威性毋庸置疑；其次，每年文化部所挑選的包括評審團總召集人在內的評委都不一樣，評審名單在作品初審階段是保密的，總召集人不會知道評審都有哪些人，而評審們也不知道本屆總召集人是誰，保證了金曲獎的公平性；最後我最欣賞的是，音樂作品類的獎項並不考量該歌曲的流行程度或者受眾面，而徒以作品的優劣為唯一評判標準，因此有別於許多頒獎禮，它從不嘩眾取寵、為了提高知名度而號召網民投票選舉，也因此你不會在頒獎禮中看到「最受歡迎男歌手」或「最受歡迎女歌手」之類的獎項，突出了「音樂」在頒獎禮中的唯一性。我將在【峰格】介紹幾位曾獲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的得主以及他們的作品。
2013年，第24屆金曲獎的最佳作詞人獎頒發給一個很特別的八零後唱作才女。她的音樂作品看起來小眾但實際上卻擁有一大批青年歌迷甚至說信徒，她是一個看起來不怎么單純但實際上卻又很單純的音樂人，她的歌詞、思想和言論引起了社會的熱烈討論，她被歌迷痛愛過也痛恨過——我們已經習慣歌手在經紀公司的叮囑下小心翼翼地面對公眾表達自己，絕不敢想象出現歌手得罪歌迷的事故，可是這種事情正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就是張懸。
張懸原名焦安溥，是前海基會秘書長焦仁和的女兒，因為不希望借父親的名氣做音樂，所以一直以「張懸」的筆名和藝名來創作和演唱。她出道前曾做過酒吧駐唱，也曾在香港作曲家及作曲家協會（CASH）主辦的流行音樂創作大賽中拿過冠軍，最終在2006年發表了她第一張個人專輯MyLife Will…，正式踏入演藝圈。
2012年索尼音樂發行了專輯《神的游戲》（Games We Play），這是張懸一張很重要的專輯，在這張唱片中張懸的風格業已成熟，而專輯的第一首歌正是張懸得獎的歌曲——《玫瑰色的你》。
很多聽過張懸作品的人認為她走的正是陳綺貞文藝小清新的風格，但只要一看歌詞便知兩者有著天壤之別，張懸的歌聲「溫涼如絲」，但歌詞卻能「灼身」，很抑鬱，《玫瑰色的你》就是這樣的作品，它只是文藝，但一點兒也不小清新。
音樂錄影帶開頭不久，畫面就解釋了這首歌是跟英文諺語「rose-coloured glasses」有關係的，當然歌詞中也出現了「玫瑰色的眼鏡」，它的含義是當你遇到一些很讓人憤慨的事情的時候，看到不公的現象和受迫害的人，只要戴上這玫瑰色的眼鏡，所見都變成一派溫暖的景象，就像看到了理想和希望。按照張懸的說法，這首歌是獻給積極投身於各種社會運動的青年，鼓勵他們不要對某些社會現象視若無睹，讃揚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堅守理想、即便遍體鱗傷也不願意退卻。其實，我們透過音樂錄影帶已經可以看出端倪。整個MV從頭到尾氣氛都是極其壓抑的，不同場景陸續出現了各種死去的人的姿態，他們身上都鋪滿著玫瑰，而背後藏著槍的男主淡定地在他們身邊行走過去，仿佛在隱喻雖然這些人都並非他所殺，但他視若無睹的沉默的態度讓他無異於殺人兇手。
所有的有知覺的，不只是為了求溫飽，而為了讓更多的人不需要被犧牲而努力的人，這個過程其實比大家以為的要痛苦多了，只不過這些人已經開始理解到，看著他人被犧牲或者看著這個世界不斷地被操作或被運作成這個樣子，基本上是更痛苦的事情。
有點像駭客任務一樣，醒過來發現這個世界是被操縱的是一天，你不醒也是一天，但是人不可能不遇見虛無這件事，所以你每次面對虛無的時候，你是把它挖個洞埋起來然後再等下一個虛無出現，就像見鬼一樣，還是說有一天你停止挖洞，然後……（去面對它？）對，但我不希望這是很多人決定面對的事情，這樣講可能有點不好，但我確實覺得現在有些人在為群眾承擔群眾應該承擔的問題。而且承受了群眾以為這只是他個人選擇或個人的憤怒而已。
——張懸
這首歌不像一般流行歌一樣有清晰的主歌副歌劃分，沒有重複唱的段落，我姑且以「這一刻你是一個最快樂的人」、「這一刻你是一個最天真的人」、「這一刻你是一個最憂愁的人」為首句的三段視為主歌。
主歌第一節是一個人遇見自己的理想並勇敢追求在自己理想，「你看見你想看見的/ 你將它發生」——寫得太好，說得十分驕傲，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活在自己想要的生活當中，什么叫「你將它發生」？就是說「你想看見」的理想中的生活原本並不存在，但因為你努力過，如今它終於出現在你面前了，而且這樣的氣氛還感染了「我」，讓「我」有著尋常得不到的歡樂，強調「尋常」，是要指明當初甘於活在舒適圈不願意走出來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此時發現理想的「你」是一個快樂的人。
但張懸並沒有以理想主義漫無邊際意淫下去，或歌頌理想本身有多美好。抗爭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一定會遇上讓人惡心的東西，由此接下來兩段開始揭露令人不安的種種現實。在第一節讃美發現理想並追求理想的人之後，第二節要讃美他們為理想即便遍體鱗傷也在所不辭，這一段的流露出來的個人主義和英雄主義色彩是很濃厚的，而且對情緒鼓動比第一段要大許多，特別「你看起來累壞了但你沒有停/ 我是那樣愛你」讓人十分動容，此外，張懸在歌詞裡有一句「你不怕髒地玩遊戲」，換句話說很多人都是怕髒的、活在一個乾乾凈凈的環境中，強調「就只剩下你」，這有很強的排他性，要追求理想就得不怕髒，一心一意去玩這個「神的游戲」，張懸說這是「最天真的人」，不僅天真，還有固執——「不肯改的你/ 玫瑰色的你」。
一段間奏過後，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一個「最快樂」的人變成了一個「最憂愁」的人，但這個人從不「輕言傷心」，為什麼？因為他已經看見他想看見的東西了，而且他早就知道要為此付出代價的。「告別所有對幸福的定義」並非說他不幸福了，恰恰相反，他只是告別了常人對幸福的所有定義，這些定義或許有「富裕」、「健康」、「安定」，他尋找到他眼中的幸福了，那就是把自己放在萬物中，變成「小我」，去感受神給予的快樂，即便再沒有人陪他玩這個遊戲了，多麼孤獨，還有神和他在一起，而且只與他一起，神將見證並且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這三段主歌唱完以後，中間有一段過渡段落，我把這段看成小副歌。這一段編曲的樂器很明顯緊湊而加重了，醞釀著整首歌的高潮。這段歌詞一共只有三句：「你是我生命中最壯麗的記憶/ 我會記得這年代裡你做的事情/ 你在曾經不僅是你自己」，承接上一段「神與你一起」，表態自己也支持抗爭者，不僅神支持你，「我」也會支持你，時代也會記住你今天做過的偉大的事情，所以最後一句說「你在曾經不僅是你自己」——這句話也告訴大家，個人主義者並不是利己主義者，他犧牲自己去改造整個大環境，你所做的是一個大家都有義務參與然而卻因為種種原因去逃避的事情，你代表了這些沉默的人去做了。
到了全歌高潮，這是音樂最厚最重的部分，編曲變得十分悲壯，歌曲開頭那伴隨溫柔吉他聲的輕搖滾至此仿佛已經變成了進行曲，這一段的歌詞前四句是我非常喜歡的，每回聽到這裡無不為之深深觸動，聽完了心還會一直揪著，張懸這樣寫——「你栽出千萬花的一生/ 四季中逕自盛放也凋零/ 你走出千萬人群獨行/ 往柳暗花明/山窮水盡去」。千萬種花是什麼顏色？當然是什麼顏色都會有，有漂亮的也會有醜陋的，但是你把所有花都染成了玫瑰色，不是因為花而有玫瑰色，而是因為有玫瑰色所以才有花，四季環境一直變更，冷暖自知，順逆都能獨自承受，「逕自」一詞再次渲染了個人主義，再次排他；後半句「走出千萬人群獨行」讓人想起孟子說的「自反而縮」和「雖千萬人吾往矣」，用「千萬人」的說法繼續排他，「你」身上的主角光環更大了，打在「你」身上的聚光燈更亮了，此身之外的燈光全無，一片漆黑。不跟大隊獨行，要走到哪兒去？首先是往「柳暗花明」，這四個字有所隱喻，「柳」就是「千萬人」，它暗下來了，「花」就是「你」，它亮了——由於四季更替，所以有時候你是最快樂的人有時候你又變成最憂愁的人，受世界大潮左右，逃不出輪迴，卻又不能像別人一樣放棄掙扎、順著大潮隨波逐流下去，於是活得特別困難，結果走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地，可是這樣的你卻是「我」最最欣賞的你，至此全曲的情緒到達最高峰，憋著的情愫要爆發出來了，張懸鼓足勁直抒胸臆——「玫瑰色的你/ 玫瑰色的你/ 讓我日夜地唱吧/ 我深愛著你」，這一刻不僅僅作為行動者的「你」孤獨，連作為旁觀者的「我」也跟著孤獨了起來。
最後，歌曲歌頌了八次「玫瑰色的你」作為結尾，好像在不斷反復確認「你」的身份以及曾經做過的種種事情，又像盲目地四處向冷漠的人乞討關注。仿佛照應了張懸自己說過的那句話——與其要一個happy ending，不如要一個real ending。
今年1月，張懸在臺灣舉辦了「張懸&Algae 2015高雄潮水箴言概念演唱會」，這是她這個系列的演唱會的末場了，她說辦完這場演唱會就要無限期暫別舞臺，也不發行唱片了，這讓她的許多歌迷傷心不已，但演唱會後她在一些公開場合承諾仍然會以「焦安溥」的名字繼續創作。張懸一直很在意自己的作品是否讓父親覺得榮耀，父親喜愛文學，所以她歌詞寫得很慎重，直到2007年發行《親愛的…我還不知道》，她才首度在專輯中用上焦安溥的名字。或許如今她已經準備好了，也有足夠底氣用焦安溥的名字去發表所有作品了，退居後的張懸在慢慢沉淀，積蓄著新的力量。
張懸走了，讓我們滿心期待一個全新的焦安溥的到來。
個人詞評、書評微信公眾號：chun-fung
2013年，第24屆金曲獎的最佳作詞人獎頒發給一個很特別的八零後唱作才女。她的音樂作品看起來小眾但實際上卻擁有一大批青年歌迷甚至說信徒，她是一個看起來不怎么單純但實際上卻又很單純的音樂人，她的歌詞、思想和言論引起了社會的熱烈討論，她被歌迷痛愛過也痛恨過——我們已經習慣歌手在經紀公司的叮囑下小心翼翼地面對公眾表達自己，絕不敢想象出現歌手得罪歌迷的事故，可是這種事情正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就是張懸。
張懸原名焦安溥，是前海基會秘書長焦仁和的女兒，因為不希望借父親的名氣做音樂，所以一直以「張懸」的筆名和藝名來創作和演唱。她出道前曾做過酒吧駐唱，也曾在香港作曲家及作曲家協會（CASH）主辦的流行音樂創作大賽中拿過冠軍，最終在2006年發表了她第一張個人專輯MyLife Will…，正式踏入演藝圈。
2012年索尼音樂發行了專輯《神的游戲》（Games We Play），這是張懸一張很重要的專輯，在這張唱片中張懸的風格業已成熟，而專輯的第一首歌正是張懸得獎的歌曲——《玫瑰色的你》。
很多聽過張懸作品的人認為她走的正是陳綺貞文藝小清新的風格，但只要一看歌詞便知兩者有著天壤之別，張懸的歌聲「溫涼如絲」，但歌詞卻能「灼身」，很抑鬱，《玫瑰色的你》就是這樣的作品，它只是文藝，但一點兒也不小清新。
音樂錄影帶開頭不久，畫面就解釋了這首歌是跟英文諺語「rose-coloured glasses」有關係的，當然歌詞中也出現了「玫瑰色的眼鏡」，它的含義是當你遇到一些很讓人憤慨的事情的時候，看到不公的現象和受迫害的人，只要戴上這玫瑰色的眼鏡，所見都變成一派溫暖的景象，就像看到了理想和希望。按照張懸的說法，這首歌是獻給積極投身於各種社會運動的青年，鼓勵他們不要對某些社會現象視若無睹，讃揚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堅守理想、即便遍體鱗傷也不願意退卻。其實，我們透過音樂錄影帶已經可以看出端倪。整個MV從頭到尾氣氛都是極其壓抑的，不同場景陸續出現了各種死去的人的姿態，他們身上都鋪滿著玫瑰，而背後藏著槍的男主淡定地在他們身邊行走過去，仿佛在隱喻雖然這些人都並非他所殺，但他視若無睹的沉默的態度讓他無異於殺人兇手。
所有的有知覺的，不只是為了求溫飽，而為了讓更多的人不需要被犧牲而努力的人，這個過程其實比大家以為的要痛苦多了，只不過這些人已經開始理解到，看著他人被犧牲或者看著這個世界不斷地被操作或被運作成這個樣子，基本上是更痛苦的事情。
有點像駭客任務一樣，醒過來發現這個世界是被操縱的是一天，你不醒也是一天，但是人不可能不遇見虛無這件事，所以你每次面對虛無的時候，你是把它挖個洞埋起來然後再等下一個虛無出現，就像見鬼一樣，還是說有一天你停止挖洞，然後……（去面對它？）對，但我不希望這是很多人決定面對的事情，這樣講可能有點不好，但我確實覺得現在有些人在為群眾承擔群眾應該承擔的問題。而且承受了群眾以為這只是他個人選擇或個人的憤怒而已。
——張懸
這首歌不像一般流行歌一樣有清晰的主歌副歌劃分，沒有重複唱的段落，我姑且以「這一刻你是一個最快樂的人」、「這一刻你是一個最天真的人」、「這一刻你是一個最憂愁的人」為首句的三段視為主歌。
主歌第一節是一個人遇見自己的理想並勇敢追求在自己理想，「你看見你想看見的/ 你將它發生」——寫得太好，說得十分驕傲，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活在自己想要的生活當中，什么叫「你將它發生」？就是說「你想看見」的理想中的生活原本並不存在，但因為你努力過，如今它終於出現在你面前了，而且這樣的氣氛還感染了「我」，讓「我」有著尋常得不到的歡樂，強調「尋常」，是要指明當初甘於活在舒適圈不願意走出來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此時發現理想的「你」是一個快樂的人。
但張懸並沒有以理想主義漫無邊際意淫下去，或歌頌理想本身有多美好。抗爭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一定會遇上讓人惡心的東西，由此接下來兩段開始揭露令人不安的種種現實。在第一節讃美發現理想並追求理想的人之後，第二節要讃美他們為理想即便遍體鱗傷也在所不辭，這一段的流露出來的個人主義和英雄主義色彩是很濃厚的，而且對情緒鼓動比第一段要大許多，特別「你看起來累壞了但你沒有停/ 我是那樣愛你」讓人十分動容，此外，張懸在歌詞裡有一句「你不怕髒地玩遊戲」，換句話說很多人都是怕髒的、活在一個乾乾凈凈的環境中，強調「就只剩下你」，這有很強的排他性，要追求理想就得不怕髒，一心一意去玩這個「神的游戲」，張懸說這是「最天真的人」，不僅天真，還有固執——「不肯改的你/ 玫瑰色的你」。
一段間奏過後，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一個「最快樂」的人變成了一個「最憂愁」的人，但這個人從不「輕言傷心」，為什麼？因為他已經看見他想看見的東西了，而且他早就知道要為此付出代價的。「告別所有對幸福的定義」並非說他不幸福了，恰恰相反，他只是告別了常人對幸福的所有定義，這些定義或許有「富裕」、「健康」、「安定」，他尋找到他眼中的幸福了，那就是把自己放在萬物中，變成「小我」，去感受神給予的快樂，即便再沒有人陪他玩這個遊戲了，多麼孤獨，還有神和他在一起，而且只與他一起，神將見證並且理解他所做的一切。
這三段主歌唱完以後，中間有一段過渡段落，我把這段看成小副歌。這一段編曲的樂器很明顯緊湊而加重了，醞釀著整首歌的高潮。這段歌詞一共只有三句：「你是我生命中最壯麗的記憶/ 我會記得這年代裡你做的事情/ 你在曾經不僅是你自己」，承接上一段「神與你一起」，表態自己也支持抗爭者，不僅神支持你，「我」也會支持你，時代也會記住你今天做過的偉大的事情，所以最後一句說「你在曾經不僅是你自己」——這句話也告訴大家，個人主義者並不是利己主義者，他犧牲自己去改造整個大環境，你所做的是一個大家都有義務參與然而卻因為種種原因去逃避的事情，你代表了這些沉默的人去做了。
到了全歌高潮，這是音樂最厚最重的部分，編曲變得十分悲壯，歌曲開頭那伴隨溫柔吉他聲的輕搖滾至此仿佛已經變成了進行曲，這一段的歌詞前四句是我非常喜歡的，每回聽到這裡無不為之深深觸動，聽完了心還會一直揪著，張懸這樣寫——「你栽出千萬花的一生/ 四季中逕自盛放也凋零/ 你走出千萬人群獨行/ 往柳暗花明/山窮水盡去」。千萬種花是什麼顏色？當然是什麼顏色都會有，有漂亮的也會有醜陋的，但是你把所有花都染成了玫瑰色，不是因為花而有玫瑰色，而是因為有玫瑰色所以才有花，四季環境一直變更，冷暖自知，順逆都能獨自承受，「逕自」一詞再次渲染了個人主義，再次排他；後半句「走出千萬人群獨行」讓人想起孟子說的「自反而縮」和「雖千萬人吾往矣」，用「千萬人」的說法繼續排他，「你」身上的主角光環更大了，打在「你」身上的聚光燈更亮了，此身之外的燈光全無，一片漆黑。不跟大隊獨行，要走到哪兒去？首先是往「柳暗花明」，這四個字有所隱喻，「柳」就是「千萬人」，它暗下來了，「花」就是「你」，它亮了——由於四季更替，所以有時候你是最快樂的人有時候你又變成最憂愁的人，受世界大潮左右，逃不出輪迴，卻又不能像別人一樣放棄掙扎、順著大潮隨波逐流下去，於是活得特別困難，結果走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地，可是這樣的你卻是「我」最最欣賞的你，至此全曲的情緒到達最高峰，憋著的情愫要爆發出來了，張懸鼓足勁直抒胸臆——「玫瑰色的你/ 玫瑰色的你/ 讓我日夜地唱吧/ 我深愛著你」，這一刻不僅僅作為行動者的「你」孤獨，連作為旁觀者的「我」也跟著孤獨了起來。
最後，歌曲歌頌了八次「玫瑰色的你」作為結尾，好像在不斷反復確認「你」的身份以及曾經做過的種種事情，又像盲目地四處向冷漠的人乞討關注。仿佛照應了張懸自己說過的那句話——與其要一個happy ending，不如要一個real ending。
今年1月，張懸在臺灣舉辦了「張懸&Algae 2015高雄潮水箴言概念演唱會」，這是她這個系列的演唱會的末場了，她說辦完這場演唱會就要無限期暫別舞臺，也不發行唱片了，這讓她的許多歌迷傷心不已，但演唱會後她在一些公開場合承諾仍然會以「焦安溥」的名字繼續創作。張懸一直很在意自己的作品是否讓父親覺得榮耀，父親喜愛文學，所以她歌詞寫得很慎重，直到2007年發行《親愛的…我還不知道》，她才首度在專輯中用上焦安溥的名字。或許如今她已經準備好了，也有足夠底氣用焦安溥的名字去發表所有作品了，退居後的張懸在慢慢沉淀，積蓄著新的力量。
張懸走了，讓我們滿心期待一個全新的焦安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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