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小清新的媚俗与刻奇
一到五月,离荔枝上市的日子就不远了。每到荔枝上市的时节,便想起苏轼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不知北宋时期岭南人荔枝吃饭是否和当今一样,当年我初来岭南时,见人多喜欢蘸着酱油吃荔枝,大为不解。你想那荔枝,颗颗饱满,外皮红润犹如少女含羞,剥开外衣,露出百如凝脂、鲜嫩甜润的果肉,吮在嘴里,甜蜜多汁,满嘴鲜香。此等美妙的水果,可偏偏有人喜欢蘸着酱油吃,这好比让林黛玉和焦大同衾共枕,让人好生气愤。这种混搭近乎于黑暗料理的奇葩吃法据说在岭南一带还颇为流行。 当然不止是荔枝,如杨梅、芒果甚至西瓜,也有人爱蘸着酱油、辣椒吃。想来这本是地域饮食风俗文化差异,与豆腐脑甜党咸党之争一样,没有什么对错。可这种奇葩吃法本身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白润润的荔枝蘸着黑乎乎的酱油,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味觉上都给人造成一种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也许正是许多人迷恋的地方。这种吃法在网络上传开来之后引来众人纷纷效仿,竟也在吃货圈里成了一种流行吃法。甚是怪哉。 最近我听花粥就这种“甚是怪哉”的感觉。一个本来是个小清新的民谣歌手混搭着女流氓的习气,以往我初听《老中医》、《屌丝之歌》、《海飞丝的芳香》等流氓歌曲,各种粗言秽语、流氓痞性以及小黄歌,从一个20岁的小姑娘嘴中唱出来,也颇觉得有趣。这种有趣,其实想想看,和歌曲本身无关,和唱歌的人也无关,但这些流氓歌被一个20岁左右的姑娘唱出来,就有点意思了。流氓和小清新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巨大的悖谬感。这种反差和冲突造就出来的味道,就与蘸着酱油吃荔枝一样,引起一种与现实、日常相异的特质。这种特质催生出的喜感和“有意思”,大概就是花粥这样的民谣歌手走红的深层次原因。 其实我看花粥这些流氓歌,表演的成分居多。而她的很多粉丝,起哄的也居多。这好比沐猴而冠,猴子和帽子并无稀奇,猴子穿衣戴帽就会引来很多看客了。这种说法或许有点恶毒了。换一种说法罢,这好比一个小孩模仿大人的说话、动作总会逗乐围观的大人。围观的人虽哄笑叫好却未必当真。但这样的小孩如果存心如此,以吸引大人的注意与叫好就有点近乎于讨好和媚俗了。 所以我听花粥的歌,听见的是所谓的真实、简单、随意背后的伪饰与刻意。这种伪饰与刻意,借昆德拉的说法,是一种刻奇(Kitsch)“刻奇”一次来源于19世纪的德国,原意大概指的是在三明治上涂抹一些精美的东西,来抚慰孩童。关于媚俗和刻奇,昆德拉如此解释:“媚俗让人接连产生两滴感动的泪滴,第一滴眼泪说:瞧这草坪上奔跑的孩子们,真美啊!第二滴眼泪说:看到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跟全人类一起被感动,真美啊!”媚俗与客奇者总会沉溺于这种谎言式的自我感动中。蘸着酱油吃荔枝是一种刻奇,豆腐脑甜党咸党之争也是一种刻奇;文艺小清新是一种刻奇,流氓小清新也是一种刻奇。马頔的小公主是一种刻奇,李逼的“西班牙馅饼”也是一种刻奇。都是一个样。 这刻奇本身就是在真实上涂抹一层东西,这东西不管是蘸酱油也好,还是涂蜜糖也好,总要涂抹点东西。民谣界近些年盛起的那种装下流、装低俗、装肤浅的邪性让人很难提起精神和兴趣。他们痛恨流行、心灵鸡汤与文艺范,却转身以一种故作不屑、洒脱、不在乎的姿态迎合所谓的“小众口味”。而这所谓的“小众口味”也莫不过是文艺屌丝群体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自我安慰而已。这让我想起微博上流行的那句“我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混夜店,但我知道我是好女孩,婊子都装清纯装害羞。“大抵这些流氓小清新的想法亦是如此吧。”我低俗、我流氓,我唱小黄歌但我唱的就是真实,就是生活,就是真民谣。“ 至于花粥的新专辑《乍见之欢》,我是听过的。从头至尾所有歌曲都是一个曲调,一个旋律,一个唱腔,单薄得如同女文青的胸部,撑不起来。抹掉了那层流氓酱油味,我也没见这张专辑有多小清新。这好比未成熟的荔枝,果肉还未饱满就摘下来送进菜市场了,端的是多牛的制作人也改不了那股青涩味。剥开来听,也不过是少女的情爱与相思,整体平庸单调,没有任何出彩之处。”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处久不厌“,花粥的歌在我看来,只有乍见之欢,日久却生厌。大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