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锵锵的鼓声孤单吗?
某种意义上讲,电影配乐(主要指BGM)不能被称为作品音乐,它似乎不享有被单独拿出来欣赏的必要性。 因为大多数电影配乐情绪的起伏,动机的把握大都是伴随着剪辑和人物情绪而来的,更何况还要照顾人声和音效。影片对于配乐有着先天的不可撤销的把控。如果去棚里看一下电影配乐的录制场景,你就会知道聆听和追捧某些电影原声和模式化的配乐大师除了让你把自己的生活臆想成电影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虽然你可能也认识到上述这些,但你还是不得不承认Antonio Sánchez作为编曲和鼓手为《Birdman》创作的这张配乐另类而出色,而且和电影配合得棒极了。 对于《Birdman》,配乐除了配合影片情绪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作用——为了分担观众对于一镜到底的视觉压力,并把观众注意力从那些伪装起来的剪辑点吸引开(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每当人物走动和场景切换的时候,鼓声就会稀稀拉拉得响起来了)。 另一方面讲,这部电影配乐又不能太过于复杂,因为画面和文本的信息量已经太大了。倘若观众们眼睛和耳朵同时塞满了信息,恐怕观感会大打折扣。所以配器要少,要少,要少…………少到只有————一套鼓。(提琴独奏太感性和娘娘腔,管乐器又很怪异和滑稽,钢琴太独占且冷,吉他要么清新要么太慵懒。) 那么除了柴可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拉威尔,马勒,约翰亚当的几段“已经存世的音乐素材(奥斯卡评奖资格审核者言)”,寥寥点点的鼓声孤单吗? 鼓声是和人的心跳最接近的声音,它对人情绪的感染是先天的。鼓点快于心跳的时候,音乐情绪上是向前推进的,焦灼的;鼓点慢于心跳的时候,音乐情绪反之;鼓点错落的时候,没有支点,对照着悬念和躁动,甚至是恐慌。这部影片的前提是一场戏的演出准备,这个前提本身就是紧张而微妙的,这是一种仪式感,需要观众带着期待和未知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但相比音乐段落来说,鼓的音色本身是中性的,正因为如此,它也给电影的崩溃性和灵魂出窍带来了一点理性和智慧。 鼓是男人的乐器,影片要表现的也是男人。Riggan走路时野心勃勃的样子,他的疲惫、愤怒、幻灭……全都在两根鼓槌上。配乐中有几段鼓模仿鸟儿振翅的声音(例如Schizo),曾经的超级英雄内心骚动仿佛就在耳边。 影片里面两次出现了黑人街头鼓手,一次是在Riggan和Mike出去喝酒的路上,另外一次在Riggan最后魔怔般走去舞台的路上(和鼓手一路出现的还有侏儒修理工和舞台上的树妖)。 Riggan枪毙了鼻子之后,影片才第一次切换镜头,作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剪辑。之后出现的大段的陨石,海滩,海鸥,伴随着气势汹汹的鼓声,像愤怒的海浪一遍遍扑过来,竖琴声升华着这一切,这何尝不代表着每个男人雄心壮志陨落时最理想的悲壮呢? 街头鼓属于纽约,失落的人们在纽约的街边旁若无人发泄般地敲响任何可以敲响的东西,这几乎在任何关于纽约的影像里都能见到。鼓这种乐器本身也对照着一部分影片的精神内涵。影片里对于纽约这座城市的也尝试了并不深入的探讨,它是昏暗氤氲的酒窖,是光怪陆离的祭坛,生产和埋葬着梦想。 PS:Antonio Sánchez并不是影片里出现的那个黑人演员,而是一位墨西哥鼓手,他和Gary Burton,Chick Corea,Pat Metheny都有过合作。冈萨雷斯在他Pat Metheny时期结识了他,并惊叹于他的drum solo。在拍摄期间导演用嘴巴模拟鼓声跟他交代了想法,而这位音乐家按照笨拙的“啪啪,嘁嘁”的拟声词录了几段,就是这张专辑了。 本文絮叨的一堆可能都不是他们两个人考虑过的。这就是为什么世界需要冒险的天才,而不是懒惰的评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