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苍茫民族风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我最喜欢的两张唱片,应该会是腰乐队的新专,和莫西子诗的这张《原野》。前一张专辑有故事性,写得温暖而极具讽刺色彩,这种调调太让人喜欢了;后一张莫西子诗的,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这么苍茫民族风的作品,得安静的时候好好听,求治愈。
所以我看了他们的现场。我朋友说她不好想象莫西子诗的现场会是什么样子,是这样的,事实上风吹草动、茫茫山谷之类都是我们意淫的,在我看来,莫西子诗的现场不是带你到原野,而是带你到摇滚乐。
现在是支乐队,都懂得在唱片制作和现场效果有所区分,这并非有什么创意,但我觉得这点对于莫西子诗来说太重要了。
通过现场,莫西子诗把唱片里面摇滚乐的成分不断放大,你因此能够感受到这张专辑更多的可能性,或者说开放性,也因此有助于我们了解莫西子诗的创作思路。
你可以想想,莫西子诗,一个人,站在台上,一把吉他弹拨,彝语呓语,其实也是可以听的。但总觉得不够有意思。换回来说,听莫西子诗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听他的歌曲,你总会觉得这里一处,那里一坨,走马观花都是非常小巧漂亮质地上佳的桥段。
我的意思是说,在专辑里头,吸引你的并非单单是他融合民乐的那部分,而是他在民乐和摇滚乐游走,或者不同风格的浅尝辄止,这点让人叫绝。这样子你也不难理解,很多国内的民谣歌手,其实唱得也不难听,还非常的深刻有思想,但为神马就是出不来的原因。
因为他们不够开放。最基本的,对器乐本身的开放,对音乐元素对风格的开放。我的一个猜测是,包括对莫西子诗自己——其实,35岁,莫西子诗也是一个为音乐死磕了多年的屌丝——在众多老民谣歌手看来,我们所言及的开放,对他们就是一次次冲破三观和妥协。那些艺术家的崇高自尊,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条条框框地让他们和时代的脉搏分道扬镳。
莫西子诗的方式相对保守,也相对笨拙,是死磕出来的,他的音乐建立在自己吉他拨拨弹弹,动机非常完善的情况下,才有接下去的开放和摇滚乐等诸种元素的延伸。
这里不得不提他们的吉他手李平。我所知道的李平,其实是一位非常低调(听说他的口头禅是“呵呵呵呵”)的制作人,制作的专辑数下来,例如万能青年旅店、刺猬、Carsick Cars、还有已经解散的Joyside乐队主唱边远的个人专辑。这里重点提边远,边远其实是一个非常浪漫,按照众多文案的口径是自从Joyside解散后,他成了一个自我放逐的水手,其最新的作品也是我爱得不行的,有点一个人在银河里划一叶扁舟的意思。从早期的狂野浪漫,到近来的静谧醉人,莫西子诗的吉他手李平也经历着这样的一个转变。
所以你听莫西子诗的现场,李平弹出的吉他真是蜻蜓点水,唯美得一塌糊涂,如果说莫西子诗所搭造的世界是夜色静谧的原野,那么李平的吉他其实就是给他接入一片银河。
作为摇滚乐出身的李平,现场还会有诸如背对观众,吉他反馈之类的方式,这些放在一支摇滚乐队的现场其实没什么,但放在莫西子诗的音乐现场,等于是嫁接了一座桥梁,两个领域,一个更为开阔的音乐视野。
莫西子诗对自己的开放,还取决于他自己作为一位民谣歌手的创作态度。他对民乐的介入其实是非常恰到好处的,虽然唱什么我们听不懂,但却不会因为是方言式创作大大阻碍和听众的沟通。是方言,是特点,纯粹的肉声,有旋律,有呼吸,其彝语唱法俗称天籁,正应证了大家纷纷号召的那句“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在我看来,莫西子诗的这张《原野》所告诉我们的,是现在一张好作品的标准,不是英语唱法国际化,不是形式为先花样翻新,而首先是回归到地域性的土壤上来,然后如何在自己的民族特色上融合进当今最贴切的形式感。这才是他妈的有感而发,有真情实意,也才能让经过岁月摧残的你暗自默默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