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漓的优美
在腰乐队发布新专辑《相见恨晚》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和专辑名一样,我的心情也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相见恨晚!”但又像专辑封面上的英文写的那样,“better late than never”。音乐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跟突如其来的爱情一样,那一瞬间被击中,昏头昏脑地整个人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了。在《一个短篇》前奏响起的时候,我就听见心里“扑腾”一下,心想,完了,掉进去了。然后开始“旋转跳跃喔,他感到每条路都在头痛”,我也跟着头痛起来,喜欢真是一种欢喜到要痛的感觉啊。
一整个八月的非洲行里一直在循环这首歌,间隔循环《我爱你》、《硬汉》、《晚春》、《不只是南方》。把腰08年的《公路之光》找出来,一听,继续被击中,还记得那天是出行前,夜里去后山的宝塔寺祈愿,然后躺在大殿的木地板上,一抬头看到了流星,耳机里传来“星星挂着的地方,焯起了白色的烟。你总是喜欢这样吗,我只是喜欢你这样。”当年这张《他们说忘了摇滚有问题》,就已经浑身裹满思想性的粗粝美感,在那个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没有能够超越《公路之光》的土摇作品。以前觉得低苦艾是相当被忽略和低估的一支乐队,现在看来,腰乐队才更是没得到相应的欣赏和赞誉。很奇怪,听了那么多土摇的乐队,为何腰像一个盲点般,硬是从我耳边溜过去了呢?他们低调而神秘,还有一点踏错时代步伐的命运的捉弄,这支来自云南昭通的乐队就像大隐隐于市的高人般,秘而不宣地搞着他们自己的艺术.
相比之前的作品,《相见恨晚》有那么点话唠,但充满了优美的诗意和俏皮的不满。除了《我爱你》和《晚春》,其他曲子几乎全都是长篇大论,歌词单独拿出来都可以直接出一本诗集了。我有个怪癖,中意的歌尤其是歌词特别棒的,非要在本子上抄一遍,要一个字一个字从自己笔尖流出来,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端详过了,才能真正感到与这首歌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好的词,像好的酒,不会马上就让你上头醉得一塌糊涂,而是后劲慢慢上来,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很久。用《不只是南方》里的一句来形容,就是“这种心情像南方伤口的盐,谁都撒一把,可谁也不说出来。”
小樱在08年给腰的《他们说忘了摇滚有问题》写的乐评中说,“梁文道曾撰文,香港地有一万人需要深刻的、先锋的艺术,那这个城市就有活力了。腰则更谦卑地说,在十三亿人民中,即使排除那一亿八千万确实目不识丁的文盲和半文盲,我们只需要1000位听者。这听起来是多么悲壮的事儿呀。”曲高和寡是大多数优秀文艺作品所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别说创作者自身了,连他们的读者和听众都能感觉那种深沉的寂寞,身边爱听音乐甚至也爱大陆摇滚的朋友不少,但问了一圈下来,喜欢甚至接受腰的,也寥寥无几。我是该庆幸自己是十三亿人中那1000位听者之一么?还是为更多人不了解腰乐队音乐的好而感到可惜呢?
还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些很牛逼又深藏不露的专辑下,往往会出现不少水准相对较高的乐评。当万青还没那么红起来的时候,专辑页面下就满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乐评了。我愿意相信,这是听音乐过程中最好的一件事,便是互相理解、心意相通。当我们抱着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相似的体认感,有人将它们用诗意的手段表达出来,通过音乐也好影像也好文字也好,另一些人拨开诗意的外壳,领会到对方真正想要传达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呢?
有朋友和我一样,刚听到腰的时候,觉得唱腔和声音都有点李志的感觉。恰好,李志在去年昆明站的演出里,他就演唱了这支云南乐队的代表作《公路之光》,比刘涛更撕心裂肺,更李志现场范儿。但里面窜出来那种摇滚的原始力量是相同的,我们不要冠冕堂皇的爱与和平,而要鲜血淋漓的,就像《一个短篇》里唱的那样,别担心没有哪一首歌能够,把这个现实唱到地狱去。